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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


  霍去病覺察出他們二人的情緒,嘴裡什麼話都沒有說,舉止間卻對我越發好,甚至從我手中接過刀,親自替我把肉一塊塊分好,放到我面前。從來只有他人服侍霍去病,何曾見過霍去病服侍他人,公孫賀和公孫敖都很震驚。原本傲慢的公孫敖看到霍去病如此,也不得不對我客氣起來,把那份不喜強壓了下去。

  這幾日一到開飯時間,我就記起鮮美的烤羊肉和那個好手藝的廚子,一桌的菜肴頓時變得索然無味。霍去病如果知道我吃了他的美食,居然還貪心到琢磨著如何把那個廚子弄到自己手裡,不知道是否會罵我真是一頭貪婪的狼。

  我還在做著我的美食夢,小丫頭心硯哭著沖了進來:「坊主,您快去看看,李三公子來砸園子,我們攔不住。我還被推得跌了一跤,新上身的衣裳都扯破了。」

  她一面說一面撫弄著衣服的破口子,哭得越發傷心。我笑起來,給她擰了帕子擦臉:「快別哭了,不就是一套衣裳嗎?我送你一套,明天就叫裁縫來給你新做。」

  心硯破啼為笑,怯生生地說:「我要自個兒挑顏色。」我道:「好!說說究竟怎麼回事?」她臉上仍有驚色:「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,李三公子是頂溫和儒雅的人,說話和氣,給的賞賜也多,平日我們都最喜歡他來。可今日他一進園子就喝命紅姑去見他,然後說著說著就砸起了東西,把整個場子裡能砸的都砸了,我們想拉住他,他把我們都推開,一副想打人的樣子,我們就全跑掉了,現在肯定還在砸東西呢!」

  正說著,紅姑披頭散髮地走了進來,我想忍沒忍住,「噗嗤」一聲笑出來。紅姑怒駡道:「你還有心情笑,再砸下去,今年大家都去喝西北風。」她一說話,亂如草窩的頭髮晃來蕩去,仿如鳥兒直在裡面鑽,連一旁的心硯都低下頭,咬著唇笑。紅姑氣得想去掐心硯,我使了個眼色,心硯趕緊一扭身跑出了屋子。

  「好了,別氣了,李公子要砸,我們能怎麼樣?別說他一身武藝,我們根本打不過,就是打得過難道我們還敢把他打出去?讓他砸吧!砸累了也就不砸了。」我拖著紅姑坐到榻上,拿了銅鏡給她瞅。她驚叫一聲,趕緊拿起梳子理頭髮。

  「這輩子還沒丟這麼大人,被一個少年郎推來搡去,直罵我毒婦。問起帕子的事情,我說的確是坊主查問後告訴我是那個姑娘的,他嚷著要你去見他,我看他眼睛內全是恨意,情勢不太對,所以推託說你出門去了,一時半會兒回不來。李公子難道知道了李夫人就是他要找的女子?這事只有你知我知,他怎麼知道的?帕子不是都被你燒掉了嗎?」紅姑哭喪著臉,絮絮叨叨。

  「我也不知道。」我替紅姑挽著頭髮,方便她編髮髻,「紅姑,從今日起你要把帕子的事情徹底忘掉,這件事情從沒有發生過,以後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不許再提。」我和紅姑的眼睛在鏡子中對視,她沉默了會兒,若無其事地說:「我已經忘了。」

  小丫頭端熱水進來,滿面愁容:「李三公子還在砸呢!」紅姑一聽,眼睛快要滴出血的樣子。我嘻嘻笑著說:「快別心疼了,你放心,李敢砸了多少,我就要他賠多少。」紅姑不相信地說:「你還敢問他去要賬?我是不敢。他現在要是見了你,砸的肯定是你。」

  我笑道:「我幹嗎要問他去要賬?『子不教,父之過』,李廣將軍為人中正仁義,傳聞饑餓時如果士兵沒有吃飯他都不肯先吃,得了賞賜也必與士兵共用,這樣的人還會賴帳嗎?我們只需把帳單送到李將軍手上,他會不賠給我們?」

  紅姑想了會兒,臉上愁容終散,笑著點頭:「李敢上頭的兩個哥哥都英年早逝,聽說李將軍十分傷心,李敢因此對父親越發孝順,從沒有任何違逆,李將軍若知道了這事,估計李敢再大的怨氣也不能再來鬧事。玉兒,還是你聰明,打蛇打七寸。」

  我拿了胭脂給她:「待會兒把砸壞物品的清單多準備一份給我。」紅姑納悶地看了我一眼,點點頭。

  李妍,不知你如何點了把火,竟然先燒到了我這裡,所以錢你也得給我賠一份。砸壞東西可得翻倍賠償。李將軍是個仗義疏財的人,不好意思太欺負老實人,只能要你出了。

  第十三章 落花

  大年初一樂呵呵?樂個鬼!我憋著一肚子的氣。爺爺看我眉頭攢在一起,疑惑地看向小風,小風搖頭,表示一無所知。我坐了半日實在坐不下去,跳起來,給爺爺行了個禮後沖向了竹館。

  我第一次用腳踹了竹館的門,「砰」的一聲大響,院門敞開。我還未出聲,屋子裡九爺帶著笑意的聲音:「是小玉嗎?」

  他的聲音仿佛最好的去火藥,我一腔躥得正旺的氣焰瞬間熄滅。輕歎口氣,放緩腳步,溫柔地推開了屋門。

  九爺坐在桌前,手中握著一杆竹子在雕東西,我站在門口看著他,他放下手中的竹子和小刀,扭頭看向我:「怎麼不坐呢?」

  我走到他身側的椅子上坐下,低頭盯著桌子一言不發。九爺問:「你在生氣嗎?」

  我繼續保持沉默,他道:「看來不是生氣了,年可過得好?昨日晚上天照硬拖著我和他們一塊兒……」

  我皺著眉頭恨恨地瞪著桌子,他卻絮絮叨叨沒完沒了,從入席講到開席,從開席講到敬酒,從敬酒講到喝醉,從……

  我從沒有見過他這麼健談,側頭看著他問:「我在生氣,難道你看不出來嗎?你應該關心地問『你為什麼生氣?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?』」

  他一臉無辜的樣子,忍著笑意:「哦!你為什麼生氣?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?」

  我又惱又無奈地長歎口氣,身子軟軟地趴在桌上,他怎麼如此不解風情呢?我究竟看上他什麼?脾氣古怪,表面上溫和易近,實際卻拒人千里。雖然知識淵博,懂得不少,可我又不是想嫁給書。身份還有些詭秘,貌似大漢子民,卻似乎做著背叛大漢的事情……我腦子中拼命地想著他的壞處。

  他一臉無可奈何和茫然:「我問了,可你不回答,我接著該怎麼辦?」我惱怒地砸了砸桌子:「一點誠意都沒有!不如不問。你接著說你過年的趣事吧!」

  屋子陷入沉寂中,半晌都無一絲聲音,我心裡忽然有些緊張,他不會生我氣了吧?正想抬頭看他,眼前攤開的手掌中,一副鑲金的碧玉耳墜:「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有點誠意?」

 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,把耳墜子拿起。金色為沙,碧色為水,竟然是個臥在黃沙中的小小月牙泉。難得的是化用了我的名字,卻又很有意義。漫漫黃沙旁初相見,瀲瀲碧波前不打不相識。能把這麼小的玩藝兒打造得如此靈動精緻,打造師傅的手藝也是罕見。

  我看了一會兒,不聲不響地戴在耳朵上,板著臉說:「馬馬虎虎,難得你這麼大方,我就姑且不生氣了。」

  我一本正經地說著,可唇邊的笑再也難抑制,話還未完,笑意已經蕩了出來,眼睛快樂地眯成了月牙。他本來看著我的眼睛忽掠過一絲黯然,匆匆移開視線。

  石雨在外稟報了一聲,端著託盤進來。我看著面前的碗,低聲道:「你沒叫我,我還以為你說話不算話,故意忘記了呢!」

  九爺半晌沒有說話,最後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地說了句:「怎麼會忘呢?不管怎麼樣,今天都總是要你開開心心的。」我一面撥拉著碗中的壽麵,一面含糊不清地小聲嘀咕了句:「開不開心全在你。」

  吃完壽麵,九爺一面陪我說話,一面又拿起了桌上的竹子和薄如柳葉的小刀,我看了會兒問:「你是要做一根笛子嗎?」

  九爺「嗯」了一聲:「這杆竹子是下面人特地從九嶷山帶回來,在山石背陰處長了十年,質地密實,不論氣候如何變化,音質都不會受影響。它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,叫『湘妃竹』,音色也比一般竹子更多了一份清麗悠揚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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