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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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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十五。」若問十五歲,沒有一件兵器,他渾身是傷,肉搏取勝。 鱟點點頭,「下次幹事,你也去!」 若問開始和土匪們一起外出活動,年輕一輩中,屬他最為顯眼,一是因著他強,一是因著他那雙像極了首領的眼,紫光一閃,再入沉紅後,必將屍骨遍野。 每當若問黃昏後策馬回營,慶純便會站在路邊等待,直到他的黑馬入欄,她便退在一邊,輕輕喚了一聲兄長。若問從不搭理她,只是與她擦肩時,總會拋下些東西,有時是食物,有時是珠釵,冬天時,他還會扔給她棉衣,但他從不搭理她。 若問擁有的第一件兵器是劍,那是鐵棘族巫女專用的劍,不曾開封過,斬不死人。最初是若問母親帶來的,她一直佩帶在身上,但在若問的記憶裡,那把劍曾是最為讓他感興趣的東西。於是在一次打擂分髒時,他放棄了點選新擄來的美人兒,只一味要了母親的劍。 這是件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,好奇心驅使鱟當場試劍,卻連揮三下也沒有斬斷繞在土樁上的繩索,鱟將劍扔到地上,對若問道:「無刃之劍,你要它做什麼?」 若問拾起劍,少年輕狂的他,不知道在首領面前應適當收斂本領,竟是驀地轉身,一劍斬斷了繞在擂臺柱上的繩索,劍氣之戾,激起一地飛灰,落在地上的繩索斷口上,依稀還閃著些火星,令在場的人不由唏噓驚歎,大喊助興。而若問則挑起一眉,對天舉劍,笑道:「我可以讓它開封,從今隨我征程!」 那一天,那一劍,成了若問人生的一個轉折點,他夠狠夠絕,他夠強夠膽,只憑這些已讓年輕一輩飽受壓抑的土匪本能地臣服。入夜後若問將母親帶到自己帳下,令她為寶劍開封,若君看著這個從自己身體裡分離出來,已然越來越像鱟的兒子,心中充滿憤恨。於是她以血拭刃,咒歌一夜為劍開封。儀式,儘管只有她一人主持,但那就像是一種信仰逐漸找到了方向,它召喚了新的領袖。自此許多人開始私下投誠若問,不出三年,若問十八歲,已經能帶領自己的兄弟獨立出行幹事。 血親是一種本能,凡抵制者,皆非常人,鱟便是如此。在土匪圈裡,他們並不刻意阻止女人們生孩子,但凡孩兒誕生,他們也毫無憐愛教養之心,除非女人們願意養,否則就是把孩子半途扔去,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。上了年紀的鱟不再是戰無不勝的,儘管他的影響力依舊不可動搖,但他對若問的限制,終於還是激發了兩輩人的衝突。 若問手裡的人並不多,僅僅兩百來人,不如鱟握眾兩千。可每次幹事,若問的收穫總最為豐盛,非他人可比。然而,每當他血騎踏漠,凱旋回營,卻必須將戰利品的三分之二贈送給鱟,剩下的三分之一,還要通過打擂贏得。鱟用這種方法壓制著若問,時間一長,若問手下人自然不甘,很快便以誠象為首一致鼓動若問破舊,建立自己的領地,若問當即與之削衣起誓,計劃破出。 要離開,未來不得而知,可若問從不猶豫,他該有屬於自己的人馬和領地。只是,望著不見星光的遙穹,呼嘯的寒風拂過他長劍,若問卻偏偏不期然想到了兩個女人,母親若君,還有,妹妹慶純…… 「兄長!」 黑夜風冷刺骨,慶純穿著黑色的毛裘站在若問背後,她知道,雖然他不理她,但如果此刻換了是別人站他身後,勢必枉死劍下。這十幾年來,她只對若問說過兩個字,兄長,這兩個字是母親教給她的,可母親只是告訴她何為兄長後便辱死紅帳。失去了護佑的慶純,很本能地,在那麼多小孩子土匪中,只願與若問親近,因為他同她一樣,有著一雙紫色的眼。 若問沒有回頭,敢叫他兄長的人一直只有一個,讓他在心裡喚過妹妹的,也只這一個。見他仍是不搭理,慶純上前一步,從背後輕輕抱住他,「兄長送我的裘,連大爺都喜歡,他跟我要,我沒有給。」 若問聞言,才忽然覺得不對,猛轉身,一把將裘衣扯開,慶純白嫩的肌膚頓時裸露在寒風中,上面遍佈青瘡紫痕。 「誰幹的?」第一次,若問開口同她說話。 慶純別過頭,重新拉上裘衣,「兄長,慶純早就不純潔了,慶純讓鱟爺身邊的人都糟蹋過了。但慶純很聰明,這些委屈不會白受,鱟爺一直對你想殺未殺,都是慶純在大爺們的耳朵邊上吹的枕邊風。」 若問抓著她的手一緊,在他眼裡,那個永遠躲在一邊叫他兄長的小女孩,他天真的以為只要她簡簡單單活著,他就能護她周全的女孩,竟然在歲月流離中,走過這樣一條路。他曾經也疑慮過,總猜測著鱟會在何時與他動手,然而一年又一年過去了,卻始終沒有些動靜。 原來如此?原來如此! 慶純望著若問淡笑起來,頭微微縮到毛裘裡,乍作取暖,她的眼睛亮晶晶地,一如每一次若問所見的那樣美麗,「兄長是要走了吧,我……」 「我帶你走!」不待她說完,也不管她要說什麼,若問為她系緊了裘衣,清清楚楚地說道:「我要建立自己的營地,你和我一起走。我出去幹事,你就在營地裡打點細物,我凱旋而回,你就站在欄邊迎接。你是我的妹妹,不需要侍奉任何你不喜歡的男人。誰再碰你,我就殺了誰。」 慶純聽得直落眼淚,這些年來,她何曾奢望過有朝一日兄長會說出這翻話? 然而,若問瞧她掉著眼淚,卻還一眼不眨,直在心中泛起些從未有過的憐惜,乾脆一把摟她入懷,用磨損不堪的披風為她遮住風沙。然後笑看黑夜,只道:「慶純,天有天道,鬼有鬼橋,偏這人世大道,是鮮血淌出來的!」 突圍也是在一個夜晚,若問讓慶純回去收拾些東西。 那一晚風很大,呼呼地吹,好像一群騷動的冤魂在同一時間痛哭。寨子裡守備的人走來走去,總是莫名其妙覺得渾身發冷。直到夜入深沉時,鱟不知在想什麼,忽然叫喚若君去他房中伺候,那時慶純正好同若君一道,便給連拽著過去。兩個女人,一老一小,坐在鱟的面前,鱟喝了很多酒,可他似乎是越喝越清醒,他將一個又一個酒罈砸到地上,然後讓慶純在大片的碎渣上跳舞。 「你真棒,我的美人。」鱟倚靠在炕上,看著滿腳鮮血的慶純,興奮地狂笑。慶純就要站不住了,她的腳沒有了知覺,但她卻一直望著若君,望著她,像在問,我們何時離去? 而若君只是冷冷地笑著,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。 不久,鱟的營寨起火,首先是擂臺和圍欄,引得大部分人都沖到前堂救火,若問讓百來個弟兄混在其中,趁慌亂時便大剌剌先從大門跑走,一百人頃刻不見了蹤跡。鱟見了外面火光沖天,竟鎮定自若,隨手套了件衣服走到外面,沒一會便陸續聚集了不下六七百人待他號令,他皺著眉,首先就問道:「若問呢?」 眾人向後一望,若問正站在那裡,淡應了聲,「在!」 「哦!」鱟挑起一眉,「怎麼回事?」 若問按劍的手不動聲色地一緊,回道:「天降火!」 天降火,那是白天裡烈日高懸時常有的事,可現下這夜,黑冷無邊,何來的天降火? 鱟悶哼一聲,竟不計較,只環視四周,「數人!」 眾人一愣,鱟大吼,「數人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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