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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一


  「你大概已經忘記了……城破宮傾之日,你快馬沖入內苑,我高踞於御座之上,大笑將它擲出,跌碎了一角。

  「後來我的部屬得到了它,便以黃金鑲之,再然後,便是寶錦因緣巧合得到了它,她報仇心切,便戴著它在夜間連殺數位武將——很不幸的,他們在起事之時,都曾見過你戴了這珠貝面具,和皇帝在沙場上並駕齊驅——你為了盡善盡美的替代我,真是煞費苦心哪!」

  皇帝和寶錦聽到這裡,這才恍然大悟,為何先前京城武將連續被殺之時,死者會拖著最後一口氣,留下指向皇后的暗示——因著面具,他們都以為是皇后要剪除帝黨,卻也惹下了帝后二人反目的開端,冥冥中造化如此,真是陰差陽錯,讓人驚歎。

  第二百三十章 姐妹

  皇帝此刻只覺得胸中發悶,仿佛五雷轟頂,他全身都在顫抖,怒得手指骨節都握出血來,也渾然不覺——

  「為什麼!為什麼會是這樣?!」

  他低吼道,只覺得天地之間別無其他,只有一團火在心中燃燒,幾乎要將他全身血脈都爆裂。

  錦淵深深的望了他一眼,「這一切都是在措不及防中發生的,方婉芷和她那位父親,」

  她在父親二字上加了重音,仿佛意有所指,繼續道:「他們早就布下周密毒計,在暗中等待時機——先前我與你私會,方家家主便提供諸多便利,隨後我回京徐徐佈置,他們更是做了一樁瞞天過海的險事——他們私自偷換我由方家轉送你的信箋,隨後由家中秘養的善摹筆跡者篡改欺騙。」

  錦淵眯起眼,回憶起當時情形,「當時我功力正晉化境,正在閉關修行,卻收到你寫來的信,說是蜀王及各世家施毒計於義軍,,須假道京畿,以奇兵北上痛擊門閥聯軍——隨後方家也傳來同樣的消息,甚至連我暗中執掌的辰樓密探,亦是如此說法,於是我確信無疑,隨意編造了理由,將神寧軍調開,甚至連京城守軍都不設防備……」

  「可我萬萬沒有想到,出現在我面前的,竟是大肆殺戮的義軍,以及聯袂而來的你們……!」

  錦淵的聲音有些顫抖,「你們二人柔情密意,看在我的眼中,卻不諦是最大的譏諷——那一瞬,我以為你們勾結成奸,背叛了我,一起設下了這樣的圈套……」

  「你當時遠遠看見我,竟是扭頭不顧而去,我待要怒起搏殺,卻發覺茶水裡也被下了劇毒,萬念俱灰之下,我將面具擲在地上,引頸就戮,卻沒曾想,你們兩夫妻居然還不放過我,非要我受盡苦楚而死……」

  「不是這樣的!」

  皇帝將牙都咬出了血,一字一句道:「自從你說要暫別後,不過幾日,就有信來,請我正式到方家一晤,隨後,婉芷正式在我面前脫下面具,她父親也親身前來見了我,考究過我的為人和作為後,正式將她許給我了——我一直以為,她就是那個戴了面具,行事颯然灑脫的奇女子。。

  他深吸一口氣,繼續道:未婚夫妻是不能見面的,她卻傳訊過來,竭力勸我一齊娶雲氏為側室,我斟酌再三,這才答應。「

  雲時在一旁聽得火起,冷笑道:「我雲家也算公卿簪瓔,家姊才貌雙全,卻不幸明珠暗投,自從嫁與你後,再不得半點開心釋顏——她被你逼得慘死,你卻仍這般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,還算是人麼?!」

  他越說越怒,「我父見你前途無量,這才將二姐嫁你,卻沒曾想,他連自己愛女的閨門禮成都見不到……就被生生害死!」

  錦淵低歎一聲,「你也以為是我出兵害了你們兩家?」

  雲時一楞——他先前就認為這等說法太過牽強,乃是皇帝故意設計,將雲家勢力歸入麾下,可此刻細細想來,卻是如醍醐灌頂,豁然開朗道:「難道是……方家……?!」

  「準確的說,方家父女使了個一石三鳥的好計,她自導自演了這齣戲,一面讓皇帝對我這暴君也同仇敵愾,一面卻故意營造出方婉芷受煙熏之害,不禁聲音嘶啞變調,而且還武功全失的藉口,來掩飾前後的不同。最後,她還假戲真作,真派人暗襲你家,將你父刺死于堂上——不得不說,這確是神來一筆。」

  她頓了一頓,看向皇帝的眼帶著了然,「你見兩個岳家被殺得如此淒慘,於是就帶兵入京,長驅直入,欲拿我的人頭換得二位嬌妻開懷?」

  皇帝呆呆的望著她,只覺得這一顰一笑,漸漸與記憶中的一切重合,他混身冷汗漉漉而下,心中痛得不能自以。

  錦淵冷笑著說完,看皇后面如死灰,俯身低語道:「真沒想到,以你這般資質,居然能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,我先前確實是小看你了……」

  皇后抬起頭,露出一個讓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來,笑容在日光照射下,仍帶著無比的陰森鬼魅,「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輸給我嗎?

  錦淵目光一閃,仿佛九天之上的利刃射去,隨即只聽倉啷一聲,她拔出佩劍,朝著皇后兜頭砍下——

  「話已經說完,你也該上路了。「

  皇后避無可避,索性不躲,只是豁出去了喊道:「你急著殺我是因為你不敢聽真相,你父皇——」

  劍勢甚快,瞬間已經到了她咽喉,皇后閉目待死,電光火石的,她只覺得脖間一涼,睜眼一看,卻見一柄寬背銀刀伸出,堪堪架住錦淵的禦劍。

  她抬起頭,只見日光照著一人,雖然衣衫淩亂,滿身血痕,容顏憔悴,眼中卻滿是堅定——

  寶錦?!

  寶錦直直對上姐姐的眼,靜靜道:「你讓她說完。」

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血羈

  此時涼風乍起,卷起一雙麗人的衣袂,颯然之間,雙眸相對,仿佛寒日與晨星相對,虹霓與霽月回蕩。

  一顰一笑,極為相似的神韻之間,是血脈相連的羈絆,更是魂牽夢縈的心顫!

  自從三年前一別,這一雙姐妹,經過無數波折,終於正式相認,一時竟是無語凝噎。

  半晌,錦淵深深望向她,眼中光芒閃亮,半晌,才笑道:「你長大不少……想必吃了不少苦。」

  「人都會長大的……」

  寶錦端詳著姐姐瘦骨嶙峋的模樣,心中暗罵自己愚蠢——辰樓主人近在眼前,卻一直沒有認出來。

  只是,姐姐的變化,竟是如此驚心觸目……

  她眼睛一酸,哽咽道:「尤其是在這等混亂兇險之地,想不長大都難……」

  她抹一把淚,只覺得冰涼,隨即狠下心,對著姐姐道:「你讓她說完。」

  「一星半點瘋話,何足掛齒。」

  錦淵的聲音變得格外冰冷。

  寶錦搖頭,溫和,然而仍舊堅定道:「這一年來,我被蒙在鼓裡太久——這滋味我不想再嘗,今日趁著所有人都在,索性把所有的真相都揭開!」

  皇后聽她如此說,忽然發出一陣冷笑,「小丫頭真是長進了……你說得真好哪!」

  她目光轉動,狡獪,然而帶著絲絲殘忍的意味。「你以為,為何我會有這一模一樣的珠貝面具,為何我竟能調動辰樓地某一部為我作出假情報,將錦淵騙得國破身死?!」

  她的眼中越來越亮,幾乎是得意微笑著的。「因為我的身上,同樣流著元氏的天子之血。」

  「你住口!」

  錦淵仿佛不願再聽下去,手中長劍用力,正要劈下,下端地銀刀卻也力量加重,一刀一劍交錯間,竟依稀是先前,她以辰樓主人身份教寶錦劍術時的招式。

  「寶寶……連你也要違逆我嗎?!」

  錦淵的身影如同凝固一般。並沒有發怒,只是黯然一歎,終於收手。她的身影雖仍是輝煌神秀,卻帶上了幾分蕭索悵然。

  皇后卻躲也躲,聲音也因幸災樂禍而尖利,「你們的父皇,據說是情深義重,正宮死後,再沒另立——可你們恐怕不知道吧,他一直與我母親私下來往……」

  眾人今日已經聽見太多秘辛。一路看文學網一聽這一話,仍是一片譁然——皇后之母乃是方家當家主母,卻與今上私通款曲,實在讓人瞠目結舌。

  錦淵再也懶得阻攔她。只是冷哼道:「你母親趁著父皇陪母后歸寧省親,暗中勾引魅惑於他,這等隱事淫褻難言,我為尊者諱才不願鬧得天下皆知,你卻大肆張揚,覺得自己很光彩是麼?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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