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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六


  她緩緩放下袖子,仿佛全身都鬆懈下來,昏暗中,她的面龐有些浮腫,如雪般光潔的臉上,甚至隱隱帶出些晦斑來,這一刻,她好似衰老了十歲。

  「等我手書一封,你馬上親自去送給國丈。」

  皇后的聲音幾近虛空,卻帶著清醒後孤注一擲的瘋狂,「我方家五世三公,本就是名門大閥,如今本宮無子,萬歲若有個萬一,方家也未必不能得這九州之鼎。」

  何遠一聽這話,腳下一個踉蹌,卻隨即站穩了,「娘娘放心,我馬上就送到。」

  「你跟他說,本宮這裡,不必他費心,早朝過後就會有大變,他只須控制住京中百官,三日之內,本宮必能臨朝稱制。」

  這麼快就動手?!

  第二百二十四章 網破

  何遠簡直不敢相信,這般簡單快捷,近乎粗糙的計劃,竟會出自心思縝密的皇后之手。

  「娘娘,何必在這風口浪尖上動手?您也要給國丈一些時間準備才好……」

  何遠的聲音,在看到皇后晦暗陰沉的面色後,終於噤口不語。

  「你做的好事,如今皇帝已經對內殿侍衛毫無信任,早朝時分,他便要將你們幾個貶謫出京,剪除我所有的親信——我們背後已是懸崖,哪還有什麼退路?!」

  皇后緩緩道,「剛剛拿下了前朝帝姬,滿京城都在掃蕩逆黨,在這個節骨眼上,若是皇帝出事,天下眾口,定是認為是前朝餘孽做的,有誰會想到本宮身上呢?!」

  何遠聽著她的話,不由冷汗直冒,作為侍衛統領,他比誰都要清楚,皇后之所以能在宮中呼風喚雨,一耳千里,全是因宮中侍衛多是他親自挑選,若是連這個優勢也沒了,皇后豈不是成了一介尋常深宮婦人?!

  天子不動聲色,便要剪除後黨,確實也沒給他們任何後路……

  他心下一狠,乾脆進言道:「娘娘,先前還有人看到您和萬歲有所爭執,這些人也要一併……」

  他做了個切頸的動作,皇后搖頭道:「慢慢來,這幾天他們不敢說什麼的,一下子死太多人,反而不好。」

  「早朝……就在那時候……」

  皇后低聲念道,聲音一時淒婉,一時卻帶著狠意。終於順利追到可疑男女的行蹤,而東門一處。卻有所動靜——好似是城門守軍不買緹騎的帳,兩邊扯皮,竟把緹騎也扣下了。

  皇帝靜靜聽過,手指在桌上輕扣。

  「這事不對……」

  緹騎首領恭敬點頭道:「確實如此,那些猴崽子們太過沒用,居然被幾個城門守軍拿下,等天亮後領人回來,非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才是。」

  皇帝眼中驀然放出強烈的光芒。冷瞪著低喝道:「不對,這事分明透著蹊蹺!你居然半點也沒看出來嗎——城門守軍雖然與你們曆有嫌隙。卻不會在這個關頭攪事……」

  他隨即站起,用不容辯駁的口氣道:「開宮門,用朕的手令調京營!」

  張巡正在急急磨墨,他身上一凜,哆嗦著問:「是要他們開到東門去……?!」

  皇帝厲眼一掃,冷笑道:「他們的目標是朕——傳令。讓京營三部出其一,即可在宮內換防——早朝前務必到位,其餘二部原地防守。」眠,按軍中例條,天亮之前,不可有任何人擅自入內,可月斜之後。卻開了鐵柵欄,接使者入內。

  京營將軍再三確認皇帝手諭後,終於開始下令,他環顧三大營營官,心中沉思之下。就有了計較——

  中軍乃是皇帝當年麾下精銳,而左右二軍卻是收編自前朝,其中甚至有對神寧軍「摻沙子」時互調地軍官,忠誠程度,卻是一目了然。

  他隨即命中軍立刻進駐宮中,左右二軍留守。自己卻是坐鎮原地。請了左右二軍營官一起擺下宴席,明曰固守京城。實則卻是親身在此監視。

  他暗道:皇帝本身便是用兵高手,調動這些舊部還不是如行雲流水,倒是這些降部……

  他瞥了一眼左軍營官,為首一人正是黃明軌舊人,此時喝得興起,卻是抱怨道:「黎明將至,卻要在這裡不三不四的擺宴席,這酒不喝也罷!」

  一旁有人鼓噪著要吃早飯,將軍壓抑了怒氣,知道平日裡軍需官就刻薄這兩部,今日不過是使個性子。

  一旁傳令的緹騎首領見狀,不禁低聲道:「這些人瞧著就是對朝廷心懷怨望,為何不及時換掉?」

  京營將軍乃是皇帝一手提拔的,亦非庸人,聞言笑道:「這幾人都是降將,確實也對朝廷沒什麼忠心,可他們卻也不會跟老長官私通款曲——」

  他一一指點著,這幾人都是黃明軌等降將重編隊伍時,從內部剔除出來的異己,根本跟老長官毫不對付,朝廷瞧著這點,這才扶植他們上位。

  緹騎首領也不由佩服,眾人有喝酒的,有大口嚼著早膳的,一片亂混下,眼看天邊將白,,卻忽聽呼啦啦一陣,如山呼海嘯一般,仿佛有無數人群在躁動奔跑。

  「外面是怎麼了?!」

  京營首領驚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——中軍已經走了快有一個時辰,這又唱的哪出?

  左軍首官聞得聲音好似也在自己營地上,也從座位上跳起,揉一揉醉眼,出了大廳,沒半刻,他便連滾帶爬地竄了進來,面色又青又白,嘴唇嚇得直抖,卻說不出半句話來。

  「你這是見鬼了?!」

  京營將軍又驚又怒斥道。

  「大……大人,全……全沒了!」

  左軍首官哆嗦著,卻說不出個囫圇話來。

  眼見著上官即將大怒,他一急,總算流暢說道:「我們左右兩軍,都好似瘋了似地,朝著營外跑去,攔也攔不住,勸也不聽——好似著了魔似的!」

  「是誰地將令?!」

  京營將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「是哪個上官指使的?!」

  「沒有任何人指使……上官都在這裡喝酒呢!」

  滿場裡一片靜默,好半晌,才有人如夢初醒,竄出廳去,隨即,外面響起了怒叫聲——

  「你們都瘋了不成?!是受了誰指使?!」

  無人回答,人群的奔湧聲仍在繼續,京營將軍癱軟在座,只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個離奇的夢境之中,荒謬地近乎不似真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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