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帝錦 | 上頁 下頁
一八五


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反攻

  寶錦的朱唇微顫抽搐,幾乎要當場大笑出聲,明月狠狠瞪了她一眼,面色更是緋紅。黃明軌有些無辜的摸了摸鼻子,隨即上前向寶錦見禮。

  寶錦連忙去扶,一時竟痛得渾身麻木,雲時一把接住她,果斷道:「大家有什麼話也別在這裡敘,到城樓上再說。」

  眾人正要疾走而上,明月終於想起了什麼,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帛裹的著物件,遞給寶錦道:「差點忘記了,這是季馨給我的,如今這根木頭終於開了竅-

  她用狠狠斜了黃明軌一眼,後者黝黑的臉龐上也露出一絲可疑曖昧的苦笑來。

  「就用不著它了,這就完璧歸趙。」

  寶錦接了過去,打開一看,卻正是那方嫣紅似血的「千秋寶錦」小印,她正要重新裹起,卻發現那絲帛上有些墨字,不由覺得有些眼熟,一邊展開一邊問道:「這絲帕是哪來的?」

  明月漫不經心道:「趁著宮裡抄你的家當之前,季馨先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拿走了,這帕子就是那裡面的,橫豎是從我那宮裡來的,我就不客氣地拿來包了印章。」

  寶錦展開一看,果然是那方在明月宮中榻下機關中取出的,她瞥了一眼那上面筆墨神逸的熟悉字體,躊躇一會,終究沒捨得把父皇的墨寶丟棄,於是方正折好,放入懷中。他們上了城樓,眼之所見,只見神寧軍將士將城樓這一段的守軍全數羈押捆綁,卻是掩了口,剝下了他們的衣服,悄無聲息的紛紛更衣。

  月斜將落,深秋即將入冬的天色仍是很暗。方才的一陣廝殺,雖然鬧出了些動靜,最近的庶民也未必能聽得真切。

  寶錦在人攙扶下,蹙眉看他們換裝,知道這是為了等下逃亡方便,看了半刻,她終於搖頭道:「這樣不行!」

  剛一開口,卻發現雲時也是說道:「這樣不妥!」兩人異口同聲後。卻都驚異地相視一笑,雲時示意寶錦先說。於是寶錦直言不諱道:「我們這麼一來,從此就要跟偽帝決裂,他聚集全國之力,我們這麼逃亡下去,何時是個頭。」

  黃明軌微微頷首,他也是懂得這個道理地。「先前以救你出獄為先,如今既然成了,且先遠遁為好,到安全之處,再慢慢聚集心向我們的勢力,徐徐圖之。「

  寶錦看向雲時,有些不安的欲言又止。雲時仿佛真是心有靈犀,微微一笑,道:「你是想現在動手?」

  寶錦一驚,隨即也就釋然,雲時久浸軍中。其中門道必定深諳,自己這是在班門弄斧了。

  黃明軌也明白她的意思,「這是要趁著偽帝沒有察覺我們,趁機奇襲,一旦攻入內宮,反而能一舉成功。」

  他冷靜說著其中妙處。隨即又道:「軍貴用正。出奇兵的下場,往往是落敗身死。我們倒是不打緊,這些子弟精兵,卻是要身死族裂,連家人都要受牽累……這樣,殿下還要嘗試嗎?」

  寶錦正欲說話,明月卻圓睜了杏眼,怒瞪道:「寶錦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,她就是太迂了——若真是不顧及手下,她哪至於落到這步田地?!」

  黃明軌摸鼻苦笑,寶錦拉住了明月,緩緩起身,望定了黃明軌,道:「大人應該聽過長痛如短痛這句話。」

  她的聲音微弱,卻十分清晰,「與其讓這群兵士跟我們造反,然後輾轉反側掛念親人在家鄉有沒有受到株連,還不如畢其功於這一役——勝了,他們便是靖難功臣,敗了也不過是一死,——即使不成,一把火將內城宮闕燒個幹盡,也就沒什麼身份可連累了。」

  她這話說得平靜,卻冷厲已極,所有人觸及她的目光,都覺得溫潤之下,卻仿佛多了些什麼堅剛之物。

  黃明軌拍案而起,眾人以為他要大怒,卻沒曾想他大笑道:「殿下比起先前,果然多了幾分霸氣——你既然破釜沉舟,我這幾千兒郎此次也不能不豁出命來。凡是這次跟我來地,本就下定決心把性命栓在褲腰帶上,大家豁出性命,也不願再過這降兵降將的下賤日子了——這便動手麼?」

  寶錦雙目熠熠,緩緩道:「這便分兵開拔,早朝時分,可猛攻入禁苑,文武聚集之下,京城裡定是群龍無首,我們占了先機,再加上各地增援,大事必定可成。」

  雲時在一旁聽得目光閃動,笑道:「我在城中也有準備,現下便傳令他們滋擾京中各部,將武庫和錢糧都控制起來。」

  明月傲然一笑,拍劍而起,颯然道:「靖王控制京城各處,由我率軍攻入宮中最妥當……」

  她咬牙道:「我在宮裡幾乎發黴發爛,每一處地勢地攻守,我都已經於心中研習透徹!」

  她雖然聲音清脆,卻有金石裂地之音,黃明軌正想開口,躊躇一下,便溫和一笑,再不開口,只是起身道:「那麼,我便率其餘將士,將這京城守個水泄不通。」

  他三兩步站在城牆上,揚聲道:「大家穿好衣服,便再不能露任何破綻,記得天亮也不能開城門,有人問起,便說有亂黨生事,從此刻起,京城不許任何人出入!「

  他的吩咐簡短,卻帶著鐵血的味道,城樓下咳聲不聞,隨即兵器鏗然,齊聲道:「遵命!」

  幾人在城牆上對視一眼,心中都閃過一個念頭——

  成敗興亡,便在早朝之時!

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魚死

  宮中鬧得沸反盈天,過了大半個時辰,卻終於有了結果。

  皇帝看著被人拖曳而來的僵冷軀體,竟是那熟悉的宮裙罩袍,混身幾乎僵直,未等他火山爆發,一旁的何遠小心稟道:「這是她的貼身侍女冒充的,故意把我們引到西面去,最後身中數箭,還朝天空射出禮花示警同黨……」

  皇帝卻不為所動,俯下身仔細一看,冷笑道:「這種鐵胎弓都是從十丈開外射的,夜色更濃,是否真人,你們倒是看得清楚哪!」

  何遠被說中了軟肋,禁不住生出冷汗來——他是皇后一党,暗中早就吩咐見人就射,卻沒曾想是人喬裝而成的。

  皇帝雖然心急如焚,心中卻是異乎尋常的清明,他沉沉道:「你們連個小小女子都抓不住,在宮中任由亂黨橫行,猶如貓戲鼠一般滑稽。」

  他頓了一頓,隨即溫言道:「宮中屢屢出事,你也要擔待起責任才是……這段日子你不必伺候差使了,去京外歷練一陣再說。」

  這是要貶他出京了,何遠渾身出汗,正要再說,卻見皇帝犀利的眼朝著他身後的侍衛眾掃了一眼,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笑道:「這些人倒是聽何卿你的,還是聽朕的?!」

  何遠聽了這話,再也支撐不住,心中無名戰慄,臉色蒼白似鬼,跪下正要磕頭,皇帝已經拂袖而去了。

  「季馨的本命禮花在內城上空綻開了……這意味著,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。」

  宋麟長衣拂地,跪坐在床榻前,低聲喃道。

  他的臉上異常蒼白,毫無血色。

  「我對同僚見死不救,將來等局勢太平了,開出刑堂來,什麼懲罰我都領了……只要能守著您,讓您平安無事,再多的駡名也無妨。」

  他俯下身,替沉睡的主君掖了掖被角,端詳著她略微恢復的神態,低聲道:「臉色好了許多,也不再輾轉反側……看樣子,寶錦殿下那邊也平靜下來了。」

  他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,心中浮上一個可怕的念頭——

  所謂的平靜……也許,寶錦殿下得救了,也或者,她已經死——

  他不敢再想下去,咬咬牙,正要轉身去整大損的辰樓勢力,卻發覺衣角被什麼拽住了——

  他愕然回首,卻見一支瘦骨嶙峋的玉手,正一點點的,牢牢將自己扯回。

  他睜大眼,驚喜簡直不能用言語形容,顫抖著聲音,他不確定的開口,仿佛這只是在夢中-了!!!!」

  昭陽宮中仍是一片狼藉,誰也不敢上前收拾,皇后已經恢復了平靜,換了一身常服,聽著何遠惶恐訴說「我知道了……」

  她雪白的面龐浸潤在無邊的黑暗中,聲音幽靜似水,卻帶著讓人戰慄的微妙不安。

  「我花了這麼久的工夫,還是沒能把他變成繞指柔,他的心,始終沒有為我所有。」

  她想起出閣前跟方國丈發下的豪言,只覺得諷刺已極,以袖遮面,冷冷的笑聲在殿中響起,淒厲近乎鬼魅。

  你終於心滿意足了啊……錦淵,你臨死前的嘲笑,終於成了真。

  她心中默念道,在寬廣羅袖下,終於肆無忌憚的流下了淚。

  何遠驚得手足無措,既不敢走,也不敢開口,只是直挺挺站在下首。

  半晌,皇后的聲音終於重新響起,「罷了……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