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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一


  皇后幾乎要撫掌大笑,她白瓷般精緻的五官因惡意的興奮而神采熠熠,連聲音也掩不住愉悅,「只可惜,你能不能活過今日,仍是未知呢……」

  她宛然一笑,朝著一旁的武監眼神示意,後者手腕一甩,只見鞭子如靈蛇一般飛舞,帶起腥風一片。

  勁風狂飆,鞭影重重宛如狂風暴雨,寶錦身上的衣衫頓時殘破開裂,全身皮開肉綻,痛得劇烈抽搐,卻仍是咬牙不語。

  皇后低下身,正微笑著看她的狼狽下場,卻見少女櫻唇微啟,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,隨即吃力地吐出一句,聲音微弱,卻十分清楚——

  「這樣下作的手段,是從哪個娼寮恩客身上學來的,方家也不嫌丟人麼……」

  皇后怒得酥胸起伏,恨不能將眼前之人挫骨揚灰,她貝齒咬的咯咯響,隨即笑容加深,顯得嫵媚非凡——「死到臨頭還要嘴硬……」

  鞭影又起,血霧在殿中飛起,落得滿地都是嫣紅,檀香中混合著腥甜的氣息,滿殿裡濃氤彌漫,黑暗越發幽深,夜風吹得窗櫺直響——這一夜風雨如晦,卻是驚醒了誰的酣夢?

  翠色樓竹閣中,雪色紗幔飄動,原本沉睡不醒的人仿佛遇到了什麼夢魘,劇烈的打起顫來,全身都在亂動,服侍的婢女驚呼一聲,正要跑下樓,卻聽身後有人急問道:「這是怎麼了?!」

  宋麟一級一級登上木梯,本是滿心沉重——寶錦身陷囹圄,若有不測,昏迷沉睡的主上一旦醒來,他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她?!

  他正滿腹心事,卻聽樓上一聲驚呼,他三兩步並作上樓,卻見床榻之上,主上正痛苦地低低呻吟,好似渾身都在發顫。

  宋麟心急如焚,一把糾住婢女道:「這是怎麼了?」

  婢女顫聲道:「樓主一直安睡,從沒有過這般情形!」

  宋麟上前一探脈,也沒發現什麼不妥,只是主上仍是那般輾轉顫抖,好似感受到莫大的痛苦,他心中一動,卻想起主上十四歲時的一件事——

  當時寶錦貪玩,一頭栽倒在荊棘藤裡,紮的滿身都是刺,主上正在批奏章,卻也仿佛有所感應,滿身都覺得刺痛奇癢,尋御醫來也看不出什麼端倪,直到寶錦殿下的保母回來說起,才恍然大悟——妹妹身上的知覺,姐姐竟是感同身受!

  難道是……他心中咯噔一沉,想起被囚的寶錦,心中更是不祥。

  先前他不肯貿然去救,一則因主上正在恙中,二是不願在風聲正緊時折損勢力,三是……

  他閉上眼,想起皇帝對寶錦那眷戀深邃的目光,不由喃喃道:「我看他情根深重,根本不忍傷害寶錦,這才決定緩緩圖之,卻怎麼竟會……?!」

  他心中又驚又疑,正要召喚樓中人一聚——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著寶錦不管,此時外間卻跌跌撞撞跑來手下,喘息著道:「大人,宮中緹騎四出,滿城搜捕可疑之人,樓中兄弟不知怎的,竟也損失好些!」

  宋麟大驚,簡直覺得匪夷所思——皇帝對辰樓的活動從來就是懵懂不察,卻怎麼會突然下手,既快且准?!

  第二百十八章 福澤

  昭陽宮側殿

  鮮血在青金石地磚上蜿蜒而過,染得曲裾長裙一片濡濕,寶錦費力的睜開眼,只覺得頭頂的雙龍蓮花藻井似在飛旋,幾乎要塌壓下來。

  眼前的一切都逐漸模糊扭曲,血的甜腥在鼻間輕散,身上由於過度疼痛,幾乎已經麻木。

  只覺得一陣陣發冷。

  「……」

  她乾涸的嘴唇微張,皇后湊過去聽,卻居然是一句「無知蠢婦……拈酸吃醋的模樣可真難看。」

  皇后全然沒有動怒,只是嫣然一笑,手中的紫晶石簪對著流血的傷處略點戳下,寶錦的身子一僵,痛得渾身都在抽搐。

  「你以為我就是嫉妒攻心,拿你在這裡享受十大酷刑麼?」

  皇后長袖翩然,用白綢巾略一擦拭簪上的血跡,神態之間不見焦躁,卻是恢復了那等清逸如仙的姿態——

  「本宮並非你所說的無知蠢婦……」

  她目光流轉之間,隱隱竟有自豪得意之態,「皇帝心疼你,決不會狠下心來讓你受苦,就那麼關著,你那些同黨又怎麼會出現?!」

  寶錦頭腦有些昏沉,卻驀然想起,皇后把自己從獄中提走時那大張旗鼓的做派,頓時心中雪亮,咬牙道:「你想用我做誘餌,引他們過來……」

  皇后款款而笑,優雅而又得體,「你總算明白過來了,還不算太蠢。」

  寶錦搖了搖頭,竭力想讓自己清醒些,此時,宮外卻傳來打鬥呼喝聲。

  皇后大笑道:「說曹操,曹操就到——你的性命還真值錢,這麼快就有人為你來赴湯蹈火了。」

  寶錦死死咬住下唇,低頭不語,她眼中幾乎如火灼一般,兩丸黑水銀在眼眶中亮得驚人。

  「看著別人為你流血死去,這滋味想必讓你終生都難以忘懷吧……」

  皇后曼聲笑道,閉眼聽著中庭的金戈相交聲,只覺得暢快非常,她烏黑雲鬢在昏暗中閃爍生輝,星星點點的珠翠映入寶錦眼中,只刺得雙目疼痛。

  金戈聲卻沒有歇止,反而越發喧嘩,皇后霍然起身,臨窗推開,正欲一看,卻驚得腳步虛浮——一枝袖箭劈面而來,險險正中她面門,一旁的武監將她拉開,這才堪堪避過。

  院中想起何遠的斥聲,隨即,宮苑中依稀傳來弩箭的呼嘯聲,勁風中傳來金鐵之音,寶錦心中一寒——這是精鐵箭的聲響。

  「你瘋了,居然在宮中使用這等兵器……」

  皇后滿不在乎的微笑道:「若能將前朝孽党一舉成擒,本宮不吝惜這些宮室花草。」

  只聽殿外有慘呼聲響起,隨即,有武者的暴喝聲,兵器的劇烈搏擊之聲,顯得慘烈之極。

  寶錦恨不能閉起雙耳,而侍衛們的歡呼聲卻不斷傳來,暗器在飛簷上空飛舞,松明的火光將窗紙都染成通紅。

  她死死咬住牙,望定那颯颯輕顫的窗紙,只聽一聲短促叫聲後,便有數道血痕飆染其上,映得此地仿佛森羅地獄一般。

  這都是前來營救自己的義士之血!

  她渾身都在顫抖,漆黑長髮拖曳在地上,映得越發肌膚勝雪,雖然滿心裡都是怨憎和悲憤,她的眼卻越發亮得駭人。

  皇后一觸她的眼,禁不住倒退一步,幾近踉蹌——

  「你那樣瞧著我做什麼……」

  她的聲音帶著夢囈般的驚怖,仿佛眼前正對的不是寶錦,而是從幽冥中閃現的某個鬼魂——

  「落到這步田地,是你自己沒用,怨不得我……」

  她似乎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凝視,近乎狂亂地伸出手——尖銳的指套直直朝寶錦眼中戳去!

  「別再用這般眼神看著本宮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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