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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三


  她低低道。

  隨即,她高高得揚起頭,對著他大聲說道:「可是你,你奪我元氏百年江山,毀我皇姐一生,讓她受盡酷刑而死,這又怎麼算?!」

  她壓下心中的不舍,嘿然冷笑道:「你說我騙了你,可是你又何嘗不是騙了我皇姐,你那些甜言蜜語,那些海誓山盟——」

  「住口!!」

  她正要繼續說下去,皇后卻驀然站了起來,她的眼中瞳孔緊縮,好似含著兩團幽火,雙手近乎痙攣地握住皇帝的手臂,尖聲斥道:「多說無益,把這前朝餘孽拖下去!」

  一聲令下,頓時就有金吾衛士入內,將寶錦反綁了雙手,就在地上硬拖而過。

  明月在一旁看得肝膽欲裂,正要衝上前去,卻聽寶錦清脆喊了一聲:「慢著!」

  只見她推開抓著她不放的手,緩緩從地上爬起,雖然滿身狼狽,卻仍是面容平靜。

  她瞥了明月一眼,那一眼裡含著無數涵義,後者渾身都在顫抖,死死咬住牙,但終於還是忍了下來。

  寶錦站起身來,聲音仍是無比平靜,她掃視一眼四周各席,無論誰對上她的眼,只覺得清澈明亮,讓人無所遁形,忍不住要低下頭去。

  「我元氏得國百年,近幾十年中,國力衰微,民生凋敝,皆是皇家之罪——可無論怎樣,元家都沒虧欠在座各位一絲一毫,你們享著高官厚祿,富貴逍遙,一轉眼就成了爬上了他人牆頭,羞也不羞?!」

  眾人聽著,有好些都面紅耳赤,今日宴請的大都是文官和外臣,寶錦所說正中了他們心中的要害,於是惱羞之下,卻無人敢答話。

  「至於你,陛下……」

  她的眼望向高階上的九五至尊,一字一句道:「元氏與你,已是死敵,傾三江七海之水,也不能洗清。」

  隨即,她一轉頭,不需押解,自己昂首朝外而去,身後跟著的是手足無措的衛士們。說,高麗國的證人上殿之時,便可將宮中餘孽一網打盡。

  季馨躲在廢宮的密道前,躊躇著不肯進入。

  她遙望著遠出星星點點的火把,靜靜諦聽著依稀傳來的哭聲和慘叫——那些是辰樓外圍的人手沒來得及撤離?是宮中本來就心向舊朝的老人?亦或是,一些被誣陷逮捕的無辜宮人?

  她已經無力去想,整個人都癱軟下來,理智在催促她快些進密道,而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呼喚:不能這麼走了,寶錦還在大殿裡……

  「不……」

  她垂下頭,任憑滿地的塵埃將她的衣裙弄髒,她在黑暗中呆呆地望著遠處一片沸反盈天,心中只浮上一個念頭——

  這一夜,可真長呵……

  廢宮的門口,發出輕微的聲響,季馨全身一顫,不自覺地扣緊袖中銀針,低聲問道:「誰在那裡?!」

  門口沒人做聲,腳步聲卻越來越近,季馨全身緊繃,銀針正要疾射而出,卻聽那破敗的門支呀一聲被推開,有人躡手躡腳走了進來,燃起的火摺子將彼此的面容照亮——

  「是你?!」

  第二百零六章 援救

  季馨看著明月,全身都放鬆下來,她喘著氣,隨即卻想到了什麼,急切地抓住她的衣袖,問道:「寶錦呢?!」

  明月直勾勾地看著她,並不作聲。

  「她人呢?!」

  季馨幾乎帶上哭腔,絕望的氣氛幾乎讓這方寸之地凝結。

  明月的頭一點一點地低垂下去,素來英姿颯爽的她,這時幾乎哽咽,「我救不了她……她被金吾衛士拖去了死牢!」

  季馨一陣目眩,終於坐倒在地。

  「你救不了她……」

  她喃喃道:「死牢有重重包圍,誰也救不了她……」

  她此刻雖然渾噩,心中卻仍如明鏡一般——雖然死牢戒備森嚴,但如果辰樓全力以赴,還是有六七分勝算的。

  只是,主上目前仍是昏睡不醒,宋麒和自己身為明暗兩位執事,若有一人反對,就根本無權作這樣大的調動。

  而宋麟,絕不可能為寶錦一人,拿全樓人的性命作賭注,他甚至連試都不會一試。

  明月聽她說完,恨得跺腳道:「見死不救,以下犯上,你們這裡的規矩真希奇!」

  怒過之後,她反而頭腦清明起來,一道靈光閃過,她拉起季馨,鄭重道:「你錯了,有一個人,可以救她。」

  「是誰?」

  「遠在天邊……就是那靖王雲時雲時最近的日子很是逍遙。

  他雖然秉承朝廷旨意,名為宣慰和調查,實則卻終於在蜀地過上了走馬章台,會武竟日的悠閒日子。

  他對朝廷的旨意只是作個樣子,雖然外界傳說這位新蜀王是弑父篡位,但他心知肚明,蜀王一家老小的離奇死亡,全是寶錦身邊那小侍女千里之外操控做就的——辰樓的力量,真真是駭然聽聞!

  雲時剛到之時,李桓仍有戒備,但拿出寶錦親筆寫的書信後,兩人對視一笑後,就幾成莫逆。

  那般走馬章台的冶遊,不過是為掩人耳目,雲時在暗中發出書信,聚集屬於自己的兵力,而李桓也在迅速整合桀驁的當地勢力——兩人都清楚,皇帝對自己都是猜忌已深,很快就要下手了!

  「我想,他大概會先定我個謀反之罪吧——畢竟攘外必先安內,這一句是自古名言!」

  雲時半開玩笑半當真的,將面前酒水一飲而盡。

  此處是蜀地最具特色的制酒莊子,他兩人正在這裡暢飲談天。

  李桓扶了扶半歪的王冠,斜眼瞪了他一回,「你身為大帥,深諳兵事,又怎會看不出其中奧妙?!皇帝他想趁我羽翼未豐,先把蜀地平定,完全收入掌中,這才會考慮除掉你——我這兔子一天不死,你這獵狗就還能活著。」

  雲時被他笑謔,也不甘示弱,正要反唇相譏,卻見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一人,見過李桓後,喘息道:「君上,府上有神秘人用箭傳書!」

  他遞過一封信箋,外皮微黃破損,看樣子是在長途跋涉中被磨成這般的,李桓正要接過,那人連忙補充道:「這是給雲時大人的。」

  這也是奇了!

  兩人對視一眼,下一刻便反應過來,不約而同道:「京城出事了!」

  雲時接過信,三兩下拆開後,頓時面色蒼白,癱軟在座,李桓接過一看,只見上面潦草就了幾個字,鮮紅刺目,大概是用血寫成的——

  「寶錦暴露,生死一線,速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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