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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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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瞥了一眼瑟瑟發抖的雲賢妃,笑容不減道:「愛妃你冷嗎,秋日夜涼,也該多穿些才是。」 徐嬰華見小姨急得說出話來,知道這次真是危險到了十分——先前歷次劫難,都是皇后發作,皇帝卻多少有回護之意,如今皇帝雷霆輕作,卻幾乎將她們推入萬丈懸崖。 她咬咬牙,也在一樣跪下,「萬歲容稟……無論我小舅在宮外做些什麼,賢妃娘娘與我久居深宮,卻不曾有半點插手。」 她盈盈大眼認命而虔誠地望定了皇帝,「一次奏摺失竊的事,已經證明我等無辜——我等一入宮門,就是萬歲的人,死也不敢讓您蒙羞。」 這最後兩字,她若有若無的加了重音,既表忠貞,又有弦外之間:她兩人都是皇帝的妃妾,若是以外戚之事株連問罪,丟臉的還是皇帝。 皇帝平日裡對她印象不錯,平日裡軟語求個什麼,也十有八九能應,這次她如此精湛的深情,卻不曾得到皇帝半分憐惜,他略為冷淡地想了一會,大概也是不願把家事事後為當廷丟臉,於是淡淡說了句:「是否涉及你們,還要稍後再論。」 略一示意,一旁早有健婢出現,不由分說,將兩人「請」出了殿堂,朝著錦粹宮方向而去——這次幽禁,只怕是凶多吉少了。 殿下群臣議論紛紛,皇后卻咳嗽了一聲,斥道:「如今靖王只是受了彈劾,並不是證據確鑿,為兩位妹妹清白起見,只是暫時禁足……你們在那竊竊私語,胡亂傳謠,倒是我天朝應有的禮儀嗎?」 這一說,很多人安分了下來,但是他們對「證據並未確鑿」之說,卻是半點也不相信——已經鬧到這般大張旗鼓,難道還能扳回來不成? 此時那幾個土司喜笑顏開,如釋重負,三跪九叩之下,一齊稱頌天朝皇帝聖明,皇帝微笑受了,又道:「還有幾位新朋友遠來,朕為著你們這事,先請他們在殿外稍候,如今也可一併請來,大家把盞言歡,豈不快哉?」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辨真 於是派人去請,不多時,就見殿都有幾個人魚貫而入,這些人皆是奇裝異服,無論男女皆是重重紗帛,配以金玉。 這裝扮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,寶錦的重眸不自覺地凝成兩點,靜靜看著這一行人走來。 「這是北郡十六國的幾位使節,長途跋涉而來,實在是難得。」 皇帝的話雖然簡短,卻句句是實——北郡十六國處在瓦剌與天朝之間,地形複雜,國域林立,各懷心思,雖然都聲稱服從天朝赦封,但其實大都是牆頭草,兩邊討好。這幾個使節能代表國主公開前來,這是毫不遲疑地站在天朝這邊不顧瓦剌蠻騎的威脅了, 皇帝說完,仿佛不勝疲倦的低下頭,半支著下頜,幽沉沉的黑眸掃向寶錦與明月這一邊。 他的目光清漠離遠,好似極為倦怠,什麼也不在意,間或的那一點強烈光芒,卻又昭示他心中頗不寧靜。 寶錦只覺得周身肌膚一涼,好似被寒冰浸潤,再轉眼看時,卻見皇帝已經把目光轉開,而皇后仍是一徑微笑著,笑容精緻華美,實在無懈可擊。 寶錦挪開眼,只覺得那抹微笑絢爛高燃,卻又刺目異常,看在眼裡,不由平添幾分詭異。 她還未待反應過來,只見那幾人中有一人小步奔出,趨前上殿,伏地泣道:「皇帝陛下仁慈大度,恕了我兄長全族冥頑頑擾之罪,我等念及天恩,無不感激涕零。」 這是個穿了染繡帛衣的女子,身量不高,髮絲微卷,頭巾將眼睛以下全數遮檔,只從眼角地細紋、才可看到她年約四十上下。 皇帝對她仿佛特別優容。平身賜座後,道:「王后不必多禮,朕不是那暴虐之君,從不做趕盡殺絕之事。」 那女子又跪謝,隨即伸長了雪頸,向著一旁的嬪妾女官席上望去。哽咽道:「我那苦命的侄女在哪?」 寶錦見這兩人沒頭沒腦鬧了這一出.心中一動.卻見皇帝朝自己瞥了一眼,那女子便睜大了眼,細細打量著自己。 她一步步走進。眼中狐疑不定,寶錦心中一沉,冷不防抬眼看到皇后,只見她笑庸如花。顧盼之間,卻是神色躍躍,好似在等待什麼。 隨著那女子一步步走進。這一片氣氛逐漸變得凝重詭異,寶錦心中明白了幾分,電光火石間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,正在這時,她只覺得肩上一熱,一隻細膩地手掌伸進了她的交領之中.輕輕撫摸著肩胛處。 「別出聲……」 身旁明月仍是笑吟吟的,她的手伸入寶錦衣中。在肩胛處按了一個物件,隨即不露痕跡地攬著她的肩搖晃,好似酒醉酩醺的醜態百出。 那女子到了寶錦身前,凝視著她的臉龐。只覺得似像不像的。但那重眸極為罕見,亦是從天朝下嫁的嫂子身上遺傳的。雖然有皇后讒言在前,她卻委實不敢斷定。 「侄女仍在繈褓中,我便遠嫁他國,只記得她肩胛骨處有個朱砂記。」 說完,她上來來翻寶錦的衣領。 此時殿中寂靜無聲,本是藩屬小國朝見天子的格局,卻莫名其妙鬧了這一出,所有賓主無分貴賤,倒都是看得興致勃勃。 冰涼地指尖從她肌膚上劃過,那冷漠不信地目光凝結在朱紅地一點上,她不信她用手撫去,終究咽喉裡吐出一聲哭泣—— 「我苦命的侄女啊……」 寶錦被她不由分說她摟在懷裡,心中如釋重負她吐了口氣,抬眼望去,只見皇帝深深一愕,隨即卻是劍眉一振,眼中漾出湛然神光,無數煩憂仿佛在這一刻消失無蹤,取而代之的卻是冷怒和譏諷。 他看向皇后,後者仍是巧笑倩兮,湊在他耳邊說了好一陣,皇帝這才暫時按捺下怒氣,卻仍是不願理會她。 總算躲過了這一劫…… 寶錦任由這位善善國王後,自己名義上的姑母樓著自己淚濕襟懷,心中卻是明鏡一般,皇后故意讓她入內覲見,恐怕是對自己起了疑心和殺意。 這位姑母大人也沒能多哭一陣,就被她的夫婿硬拉了過去,她雖然眼帶愧疚,卻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多說一句,要回侄女的自由。 這一陣混亂總算結束,這親人相見、抱頭痛哭的一幕雖然讓有些人唏噓,但感歎幾句,便置之腦後,所有人轉而頌揚天子仁慈,對亂臣賊子之後也寬恕厚待。 寶錦飲了一口酒,冷眼看著那些使節混合著好奇和色欲的笑眼……他們大概都以為,天子把自己「厚待」到床榻上去了,是以如此淫邪嬉笑…… 暗自斂起殺意和心驚,她仿佛不勝羞怯,轉過身跟明月低語,「你貼到我身上的是什麼,居然能瞞過她的眼睛。」 「哦……那個啊,」 明月嗝了一聲,吐出濃濃酒氣,眼神望定了不遠處虛無的一點,笑得不勝蒼涼,「那本來是我族中為我備下的奇藥,平日鑲在紅瑪瑙裡,侍寢時只要往床單上輕輕一抹,便可冒充處子了。」 她聲音滄然,幾乎帶著尖刺的嘲笑,近乎酒後癲枉,卻帶無比的清醒的絕痛。 如此慘痛屈辱的事件,從她嘴裡說出,只讓寶錦心驚肉跳——她一點不懷疑,雖然「有人」替明月準備了此物,可她大概準備一死,絕不會苟活了。 明月將酒氣吐出,笑容慢慢收斂,「多麼可笑,和我耳鬢廝磨的第 一個男人,卻親手遞給我這物件,好讓我上龍床去冒充處子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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