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帝錦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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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裡白骨嶙峋,蟲蟻四出,污穢不堪,我那金枝玉葉,驚才絕豔的姐姐,最後竟葬身在那裡?! 她胸中劇痛,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。 半響,她才喘息著直起身來,拒絕了許尚宮的攙扶,她聲若一線道:「你帶我去認……」 此時林中幽暗,卻突兀大風四起,刮得人心中發毛,陰影中枯枝沙沙作響。 許尚宮滿口答應了,大量著這風雨欲來的景象,禁不住說道:「起風了……後半夜要下雨了。」 她聽著林中沙沙之聲,仿佛無數幽魂在暗中絮絮訴說,低低輕笑,不禁身上一顫,面上也露出一絲心虛驚惶,偷眼看去,只見寶錦仍低著頭,絲毫不曾注意到自己,這才暗中松了一口氣。 「揀日不讓撞日,我們馬上就去吧!」 寶錦咬著牙道。隨即轉身而去,許尚宮連忙跟上,遠處,雷聲轟隆一聲,將這萬籟懼靜的宮中震出了巨響。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神寂 雷聲在雲端大作,閃電將這沉夜耀得慘白,城門前的士卒正狼狽地閃躲著即將到來地大雨,卻見不遠處仿佛有車駕地黑影遙遙而來。 馬蹄的聲響穿過雷聲而來,仿佛扣在人地心上,轉眼就到了眼前。 「城門已閉,任是什麼人也不能開……」 車長也不近前,在屋簷下扯著喉嚨喊道。 車駕上黑衣僕從站起身來,瞧著甚是魁梧剛健,氣度不凡,「這是宮中地車駕,你也敢阻擋嗎?」 他並未見怎麼大聲,聲音卻穩穩傳入卒長地耳中。後者心中一凜,卻仍強撐道:「即使是中使,也不能隨意開城門。」 車駕的垂簾被微微掀開,一道玄鐵腰牌被直直拋來,車長狼狽一接,卻看見上面金燦燦幾個大字,驚得慌忙下跪,整個人都伏在泥濘之中,「是萬歲親賜地腰牌,請恕小人無禮。」 車中有女子聲音清曼,「開城門吧!」 卒長不敢違背,一溜小跑到了車前,只見簾幕微啟,黑暗中只見兩道女子的剪影,正中那位側身接過那腰牌,她頭上一支金釵顫巍巍閃著冷光,雙目接觸,仿佛有兩道重異漩渦,要將人拖入無盡虛空。 他手一哆嗦,幾乎將腰牌掉入泥水之中,低下頭再不敢多看,只是揮手示意手下開了側邊的城門。 車駕如風而過,只拋下一句話,「只是宮中密事,汝等若是宣揚出去……」 未盡的威壓,讓在場幾人點頭如搗蒜。卒長聽著那陰沉地聲音,心中卻升上了一道不吉的預感。 …… 寶錦沉默地坐在車中,仿佛過了許久,又仿佛只是一瞬,車簾被掀了開來——軌轅之下滿是泥漿和亂草,顯然已經到了那片荒野之中。 她不復平日地鎮定,閃身從車上躍下,一手攥了許尚宮,大步朝著遠方而去。 沈浩在一旁掌著一盞燈,雙手的青筋也現了出來——他心中也很不平靜。 宮裙的下擺在黑暗地泥地上摩挲,早已滿是泥濘,閃電照亮了寶錦的臉,蒼白幾近虛幻。 這一瞬,暴雨如瀑,兜頭而下。 泥草被雨打得歪倒,簡陋的墓穴和朽壞的席子被狂風暴雨蹂躪得面目全非,一具具白骨冷冷地裸露在天地之間,半腐朽地粘膩皮肉下,蟲鼠受了驚嚇,正在瑟瑟蠕動。 寶錦的眼一眨不眨地望著這一切,下一瞬,她低叫一聲,揮開沈浩手中的傘,跌跪在泥濘與污穢之中,劇烈地咳嗽著。 那麼美麗驕傲,如中天之日的姐姐……就這樣,含著怨憤,長眠在這黑暗污穢之地?! 她咳嗽著,撕心裂肺地幹嘔著,滿身都染上了污泥也渾然不覺。 許尚宮顫著步子跟了上來,她四周搜尋著,終於肯定了一個角落,啞著嗓子道:「就是那裡。」 寶錦踉蹌著撲了過去看著那淺淺的新土,顫抖著伸出手拂開,出現在眼前地,是一段斷骨。 她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凍結成冰—— 那斷了地上肢中指上,竟是一個熟悉的玉制扳指! 她狀若瘋狂地要再挖,一旁的沈浩再也看不下去,用劍替她掘了下去。 這裡,埋得很淺——或者丟棄的人根本不曾用土覆蓋,在昏黃如豆地燈光照耀下,一具被斬斷了四肢地屍身終於出現在三人眼前。 被兵器斷開的四肢散落在周圍,那中間的身軀呈扭曲翻滾狀,仿佛生前最後一刻,忍受著天地間最大的苦痛! 腐朽地味道中人欲嘔,寶錦卻不管不顧,俯身抱住那扭曲的屍骨,眼淚終於流出來。 大雨打在她的臉上,肆意流淌的,也不知是雨,還是苦淚——這一刻,她才終於死心,真正地意識到,那個強大的、無所不能的姐姐,自己唯一的血脈羈絆,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。 她緊緊摟著屍骨,喃喃道:「姐姐……我來接你了。」 轟隆的雷聲從天宇響下,照亮了這依偎在一起的姐妹。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斷情 豪雨繼續肆虐,天地仿佛被這洪流充滿,夜幕時而被閃電點燃,露出陰慘而神異的火光。 寶錦脫下外袍,緊緊裹住那具白骨,一動不動地跌坐在泥地上,全身上下濕透了。 一旁兩人想上前勸,看入她死寂空茫的眼神,又覺得不敢。 沈浩想起故主,心中痛楚更深。雖然早有預感,真正看到這慘不忍睹的一幕,他幾乎也要瘋狂了—— 「就算成王敗寇,也該給予皇族的體面死法,這樣的折辱,實在是——」 他趁都著說不出話,手下用勁,竟生生將劍鞘捏成了兩片薄鐵,手狠狠撞在刃上,頓時鮮血淋漓。 「混賬!」 他低聲怒駡道,恨不能肋生雙翼,穿越這無邊雨幕,深深宮闕,將那偽帝碎屍萬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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