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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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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氣定神閑,說起自己的敗績,也未曾有沮喪羞惱之象。 「那神火飛鴉的成分,也是以上三味——你與那些前朝叛逆素有勾結,從他們那裡學得火藥之術,當然也脫不出這些手段。」 他的聲音寧靜而淡定,在這一殿恐慌中,仿佛有震懾人心的威力,所有人都不再瑟縮驚恐。 琅繯咬牙冷笑道:「即使你們已經破解了製造技巧,遠水也解不了近渴……這棉線燒盡之時,我等便要共赴黃泉了!」 她抬頭四顧,一些嬪妃被她那狠厲的目光一掃,不由得心中發顫。琅繯咯咯一笑,滿意地看向眾人,她玉指輕點,以近乎冷酷的裁決姿態,一一訴說著:「皇后娘娘,你在朝不斷鼓吹南伐,害得我家破人亡,如今死在這裡,可算是天日昭昭!」 「還有你這偽帝!」 她酥胸起伏,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,卻再也說不下去。 她的眼掃過皇帝身旁,只覺得少了一人,下意識地,揚聲問道:「你那個溫馴忠心的貼身侍女呢?怎麼不見人影?」 皇帝高倚御座,聽她這焦急一問,仿佛含著極大的怨憤,不由得微微一笑:「你真以為……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嗎?」 皇帝的聲音沉凝安詳,從容淡定之下,幽然的眸子裡依稀是睥睨嗤嘲。 琅繯那顧盼神飛的淺笑在瞬間被撕裂,仿佛晴天霹靂似的,面上笑容頓時僵滯了:「你……這是何意?」 「朕只想告訴你,萬事不可自恃過高,無十成把握,千萬不要輕舉妄動。」 皇帝淡淡一笑,隨即,手中描金玉骨摺扇輕揮,毫不在意的,居然站起身來! 「你居然……沒有中毒?」 琅繯眼睜睜地看著那挺拔的身材逐漸走近,在瞳孔的收縮中凝成越發高偉的陰影。 「朕早就有所防備,怎會輕易上當?」皇帝曼聲應道,從袖中取出幾顆丹丸,先給皇后服下,又讓貼身武監吞服,一時之間,竟看也不看琅繯,絲毫不以局勢的危急為意。 「早在你入宮前,不——早在那次你策動毒門千里潛行,在京城歲宴之上擊殺朕,朕就對你很是留心。」 皇帝回憶著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,唇邊露出一道極為冷酷的微笑:「你兄長陳謹生性懦弱,在他背後四面勾連、長袖善舞的是你,這一點朕早就清楚,又怎會把你當尋常女子呢?」 他負手踱於御座之下,一面說著,一面與琅繯的距離越來越近。 「別過來!!」 琅繯美目之中只見煞意,尖聲斷喝道:「即使你百般防範,卻也抵不住火藥的沖天威力——一爆之後,一切都將化為飛灰,你即使沒中毒又怎樣!」 說話之間,她手中棉線一湊,竟生生引燃了最後的根梢…… 千鈞一髮!! 這一刻,所有的人都被這驚天劫難震撼了,泥塑木雕一般,渾渾噩噩地呆愣著,有伶俐機敏的,卻頓時爆發出狂亂瘮人的慘叫! 殿中一片空寂。 這空寂行雲流水一般,緩緩在殿中流動。暗風氣流從緊閉的窗櫺幽微處吹拂,仿佛一道永不消散的幽靈,在昏暗中哧哧而笑,在人的頸後吞吐著氣息。 眾人正閉目待死,卻發覺毫無動靜,一身冷汗受這氣流一拂,這才驀然覺醒——居然安然無恙了! 「怎麼會這樣?」 琅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無力地跪跌在地上,雙手一放,那只玉瓜滴溜溜地落在了地上。 它,卻也不是完全無動靜的——翠皮白瓤之間,正在向外噴射著氣流與火光,刺刺的輕響在空氣中浮動,火光五色如幻,竟顯得格外妖異! 「這是什麼?」琅繯茫然地望著這靜火,近乎呻吟道。 皇帝輕歎一聲:「你知道火藥最初是什麼用途嗎?」 「道人崇尚煉丹,爐中有五色火起,這就是混合了硫黃、硝石和炭的緣故,後來民間就用它來做煙花,倒也能哄得孩子喜跳歡顏……」 他近乎憐憫地歎息道:「你只取得了配方,卻根本沒有親手煉製過,硫硝炭三者之間的用量一旦有分毫差別,產生的就不是爆裂,而是靜燃的煙花。」 他望了一眼琅繯,笑道:「我早就派人悄悄看過你的那只瓜了——確定你配錯後,我連偷樑換柱的意思都沒有了——一切本就是安然無恙,又何必庸人自擾?」 琅繯聽得睚眥欲裂,絕美面容上近乎猙獰,孤注一擲地揚聲道:「你且莫得意……你可知道,你身邊——」 她的話還沒說完,只聽砰的一聲巨響,殿門被銳物破開,木屑分飛之下,一道人影飛奔而入。 寬闊曲折的宮道上,寶錦正在疾奔。長長的裙裾幾乎將她絆倒,腳踝處傳來撕痛,她一個踉蹌,卻被一雙大手及時扶住。 「出什麼事了,讓你如此慌忙?」 清醇而熟悉的聲音,抬頭一看,雲時那俊逸沉穩的面容映入寶錦眼中。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,那黑眸裡有著淡淡的血絲——他處境如此微妙,姐姐和侄女又身處囹圄,這一陣一定很是焦頭爛額…… 寶錦如此想著,正要搪塞起身,雲時拉起了她,只問了三個字:「去哪裡?」 「乾清宮。」 原本帶著淡淡喜悅和眷戀的黑眸瞬間黯淡,寶錦情急之下,正要說出實情,卻聽雲時輕輕一歎,將她抱在懷中:「我送你去。」 他腳下一縱,頓時如騰雲駕霧,輕功運轉之下,四周宮人雖然驚呼,卻也沒人敢干涉。 乾清宮亂作一團,侍衛禁軍滿布,卻無人敢上前一步。 雲時劍眉一挑,尋過一人細問,越聽心下越是震撼。 寶錦越聽越是心驚——這與自己的猜測不謀而合,琅繯真要鋌而走險,將這一殿人全數葬身於此! 她緊緊攥住垂落的長袖,那小蝶飛花的紋路被絞得支離重疊。雲時看在眼中,心中劇痛,慘然笑道:「你在擔心萬歲嗎?」 寶錦垂首不語。她心中明鏡一般,皇帝今日形狀有異,故意將自己斥退,定是早已深諳琅繯的陰謀,準備一網打盡——他自己定是有備無患,不會有什麼危險的。 她所憂慮的,乃是……琅繯功敗垂成後,心生不忿,將自己的秘密也一齊道破! 此時殿中被眾人凝視,原本毫無動靜,卻見窗櫺處光華四射,五色似幻,好似出了什麼大的變故。 果然……琅繯使出了殺手鐧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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