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帝錦 | 上頁 下頁
九六


  「擁有了巨額庫銀,又讓天朝水師重回麾下,自此以後,殿下的路定會更加平坦……只可惜我南唐上下,都懵懂地成了你的墊腳石。」

  寶錦微微一笑,輕輕一撕,竟將價值千金的鳳尾扇扯成一縷一分,冷眼看著它掉落塵埃,朱唇微動,劃出輕嘲的弧度,「郡主這話也太過虛偽了,當初你們與我合作,本也是存心不良,想要趁我年少無知,挾帝裔以令天下,如今這算盤打錯,郡主還是早早另尋出路吧!」

  琅繯輕聲一笑,嬌媚入骨,正想說些什麼,卻聽中庭傳來侍女的尖叫聲,伴隨著兵戈摩擦的沉悶重響,好似一陣死寂。

  隨即,外間傳來一聲沉穩的男音,「唐國貴眷,可都在裡面嗎?」

  寶錦一聽這聲音,心中暗叫一聲「雲時」,只覺得心中越發鬆弛——

  難為他早早趕到,如此,這一計劃也就天衣無縫了……

  她望向琅繯,悄聲道:「這就是靖王殿下了。」

  她停了一停,見四周一片慌亂,無人注意,隨即低聲道:「拔出你的護身利器。」

  琅繯不知她何意,卻見寶錦清婉一笑,卻突然露出驚惶欲泣的神色,提起嗓子,顫聲喊道:「是雲帥嗎?」

  聲音嘶啞高亢,戰慄有如弓弦崩裂,卻仍帶著強撐的平靜,穿越這一宮的混亂悲絕,仿佛閃電劃破夜空,傳入雲時耳中。

  仿佛被這閃電當頭劈中,雲時握劍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顫,幾息之下,他挑眉急問道:「是玉染姑娘嗎?」

  「是我。」寶錦的聲音越發低沉,仿佛被什麼痛苦纏繞,卻倔強著不肯示弱。

  她在南唐人手上!

  雲時的心咯噔一聲,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從容隨即消失。他只覺得背上冷汗直冒——南唐人已是窮途末路,狗急跳牆之下,怕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。

  他停在赤金雙蟾柱門前,凝望著被夜色籠罩的內殿,只覺得心跳得厲害,面上卻仍是平靜無波。

  他想了想,終於開口道:「你們擄走天子近侍,如今兵臨城下,國破宮傾,仍是冥頑不靈,是想血濺當場嗎?」

  殿中仍是一片寂靜,無人答話。

  琅繯面色古怪,看著這猝不及防的一幕,忽然心中靈光一現,望著寶錦駭然道:「你這是……」

  寶錦瑟縮著向榻上倚去,面色蒼白晶瑩,口中悄然低語的,卻是與表情完全不符,「當初為了從皇帝身邊遁走,我可是你們的細作鑿船擄走的呢!」

  明明是你自己潛水遁逃的!

  琅繯恨恨地想道,卻聽寶錦輕聲道:「既然是演戲,就要做足全套……更何況,」她的美目中露出盈盈笑意,目光流轉之下,魅惑自生,「你挾持我在手,可與你王兄順利逃走。」

  好似溺水之人於絕境中看到一塊浮木,琅繯目光一凝,似不敢深信,轉念一想,卻又釋然道:「我和王兄這一逃走,又會在江南掀起絕大波瀾,替你牽制皇帝的目光——寶錦殿下,你實在太會算計了!」

  寶錦笑而不語,心中卻又補充了一條——雲時若是畢全功於一役,豈不是更讓皇帝猜忌?所以非得出些紕漏,才能讓上下安晏。

  雲時久等無聲,正要繼續逼喝,卻聽殿中一道女子聲氣,道:「殿下若是想讓她平安,就將我王兄送到宮前,放我二人自由離開。」

  這便是那位琅繯郡主嗎?

  雲時驀然想起南唐朝臣的一些傳聞。

  唐王性子懦弱,群臣偶有忤逆,並不動怒,只是有一處逆鱗,卻是他的胞妹,常樂郡主琅繯。

  據說此女生性聰慧,平素居然能替皇帝批閱奏章,偶爾有臣下彈劾,卻引得皇帝大怒,險些丟了身家性命。

  朝中一直有隱晦傳言,道是這位郡主與唐王之間頗為曖昧,言者鑿鑿,就差沒道出「兄妹亂倫」四字來。

  雲時正在沉吟,卻聽脈脈夜色裡,那燭影搖紅的宮闕之中,鶯啼嚦嚦:「靖王意下如何,若是再有遲疑,好好的一位佳人,免不了就要香消玉殞了。」

  雲時心中一凜,壓住怒火,道:「唐國至此傾頹,汝等若識時務,及早歸降,仍不失公侯之位。」

  隱隱約約的冷笑聲從宮闕深處傳出,帶出些嫵媚和輕蔑,「靖王不肯擔這天大的干係,難道……是我王兄已遭不測!」

  這聲音在暗夜中聽來,尖厲異常,雲時眉頭一皺,怕這位琅繯郡主傷心得發了狂,痛下毒手,微一思量,道:「你王兄毫髮無傷,這便讓你見上一面。」他隨即示意手下將士從前殿帶唐王過來。

  兩刻之後,一身寬鬆白袍,面目憔悴的南唐國主出現在殿前,四周松明重重,火光映得他眼中一片茫然驚懼。

  「琅繯……」他嘴唇顫動,幾乎要掙脫衛士的羈押,沖入殿中。

  殿中也隨之微微囂動,夜風中飄散著禁苑的朦朧花香,浸染得月影都空蒙清渺。

  將士們嗅著這一陣奇香,眉間的殺氣都消散松緩了三分。

  那淡淡花香,隨著逐漸步出的身影而越發清重。

  閃亮的短劍逼在寶錦的雪頸上,琅繯長裙曳地而出,宛如夜光中最璀璨的珠玉。

  「放下兵器!」雲時怒喝道,對眼前逼耀而來的豔光毫不動心,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寶錦身上,見她神情雖然疲倦,卻未曾有什麼損傷,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。

  琅繯望定了神色激動的唐王陳謹,唇邊露出淡淡苦笑,秋水明眸一一掃過在場眾人,宛然道:「今日真是熱鬧……」

  她手中短劍隨即一緊,「靖王如此在意這位姑娘,她到底是你的心上人,還是你家皇帝的禁臠?」

  「住口。」

  雲時劍眉一挑,掩在袖中的大掌幾乎握出血來。

  琅繯笑得花枝亂顫,眼波流轉,卻轉了個話題,問道:「你們要如何發落我王兄?」

  「獻附于萬歲闕下。」

  「也就是說,會留他一命,是嗎?」

  琅繯笑容緩緩收斂,下一瞬,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