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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寶錦回到殿中時,只見珠光浩渺,眾妃都是豔妝麗服,按品級從上首魚貫而下,一席席分明整齊,而群臣的席面則居於階下,遠遠地隔開,想是為了宮眷的關係。

  只有一人例外,那便是與今上有結義之親的靖王雲時。他的席面在皇帝下首,緊挨著姐姐雲賢妃,如此佈置,也算是熨帖妥當了。

  寶錦侍立于皇帝身後,目不斜視,卻總感覺有一道灼熱犀利的目光,隱約從下首望來。

  她面上一陣發燙,鬼使神差地,幾乎要向後退去。

  我在做什麼啊?!

  她暗自怒道,把心一橫,抬眼向雲時那席望去。

  兩人的目光,在一片笙歌華宴之中對上。

  電光石火地一觸,隨即,各自避開,再也不看。

  由首輔領班,群臣在闕下三頌天恩之後,筵席開始了。

  各種珍饈美味流水一般地端了上來,各桌伶俐的宮女為各位嬪妃溫酒布菜。

  一聲召喚後,宮中樂伎也入殿演奏。

  悠揚的樂聲中,有身著霓裳羽衣的舞姬由殿外翩然而入,兩兩成趣,又首尾銜接,如同天女臨世,讓人望而欲醉。

  新臣之中,有人興奮地低語,皇帝卻略略瞥了一眼,隨即不感興趣地低歎:「整日裡都是這些歌舞佳人,又有什麼意思?」

  于我心有戚戚焉……

  寶錦心中湧上微妙而荒誕的熟悉感——類似的話,自己在宮中時不知說過多少,卻無奈禮制如此,也沒處置喙。

  她凝神侍立,想起方才的「刺客」二字,越發屏息凝神,嚴陣以待。

  一闕歌舞完畢,皇帝應景似的拍手輕贊,皇后在一旁看他容色,知道他並不感興趣,不由得抿嘴一笑,眼中透出慧黠和溫柔的光芒,笑著低語道:「皇上且忍耐一二,下面便是我為你精心安排的劍舞。」

  寶錦聽得真切,耳邊只刮過一個「劍」字,心中卻是咯噔一聲——難道所謂的刺客,就應在了這裡?

  酒過三巡,便有一隊婀娜多姿的舞姬,隨著輕快喜悅的樂聲,沿著九曲回廊飄然而至。

  她們身上的衣裝,頗為奇特,雖也有長袖翩然,卻是一色的緊身黑衣。

  待踏入場中,樂聲忽而一轉,聲揚九天,諸女長袖曼舞,絲裳翩然而飛,望之玄色深廣,嫵媚中隱約可見浩然之氣。

  水袖輕舒,驅走了眾人酒酣的微熱,暗香浮動中,仿佛連衣裳也被薰染。

  只見為首一人廣袖輕舒,從中掣出一柄長劍,矯如游龍,寒光冰雪之間,身姿翩然,絳唇珠袖之間,清冷冷地無邊寂寞。

  隨之而起的眾女也舞袖低歌,一時之間,輝煌殿闕之下,只見玄黑絹衣與雪劍相映成趣,一掃方才的脂粉香氛,竟隱約可見軍中的獵獵英風。

  此時樂聲停歇,殿中只有那清越低昂的和歌聲聲,一記一記的鼓聲響徹耳邊,仿佛要讓人心神俱喪,眼前只有那上下翻飛的一把寶劍。

  此時觀者如山色沮喪,天地為之久久低昂,那長劍曤如羿射九日,矯如群帝驂龍,滿座相對失色,瓶中梅花受這勁風一吹,瀟然飄零而下,竟帶上了幾點肅殺凜然。

  那正中央的舞者劍器舞動越急,只見一團銀光周身飛閃,一聲沉鼓驚破天宇,長袖飄灑間,竟是一個漂亮的淩空飛渡,單膝跪於帝后二人的座前!

  寶錦看著那寒光由遠而來,心中越發警惕,不由得扣緊了輕羅宮袖。

  出乎她的意料,那舞者手中的長劍並未脫手射來,而是恭謹守禮地接過宦官奉上的賞賜,襝衽而退。

  怎麼會這樣?

  寶錦僵硬的身軀不由得鬆弛下來,正在狐疑,卻見殿外匆匆跑入一人,氣喘吁吁地道:「陛下,可了不得了!」

  滿殿喜慶之中,這嘶啞悽惶的嗓音,帶著太監獨有的尖利,乍然如同平地裡生出個鬼魅,讓人身上一顫,不禁毛骨悚然。

  只見那人著平常太監服,跌跌撞撞地跑入殿中,到了半途,卻被手執拂塵的張巡攔住,他急著往前沖,竟把張巡撞了個團團轉。

  眾目睽睽之下,身為總管太監的張巡深感顏面無光,不由怒從心起,一腳將他踢倒,低喝道:「這是在御前,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?」

  那人就勢跪地磕頭,也不知是慌張中絆倒了,還是張巡這一腳力道太猛,哧溜一下,竟滾到了御座跟前。

  在眾人的低笑聲中,那小太監狼狽地爬起,灰頭土臉地又要跪下。

  「不好了……」

  他踉蹌著好似要上前抱住皇帝的腿。

  電光石火間,皇帝驀然起身,閃身向左側一避!

  只聽叮叮噹當一陣輕響,他原先所坐的龍椅之上,已是蜂窩一般,射滿了密密的暗器。

  這時,侍立在寶錦身側的兩名侍衛已經反應過來,一人躍起撲向這小太監,另一人扶起皇后,就要向殿側的楹柱躲去。

  那小太監綠衣一翻,從袖中拔出一柄短刃,順勢一削,竟將皇后的半道鳳冠都斬斷,一頭青絲逶迤而下,遮住了她的面目。

  此時殿中已亂成一團,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,居然是有人行刺!

  當即,也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,滿殿的宮女太監,並一些低等嬪妃,紛紛起身,四處尖叫奔逃。

  整個大殿頓時陷入了混亂之中。

  「狼子梟獍之徒,也敢妄稱為帝!」

  刺客大喝一聲,一劍逼退皇后,也不再追,劍勢一轉,立刻又向撲來的侍衛迎去。

  這一劍威勢十足,宛如金石錯裂的沉響過後,那侍衛的佩刀竟被斬為兩截,他正在驚愕,刺客的短刃已經刺入了他的胸膛,鮮血噴濺而出,染紅了金碧輝煌的龍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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