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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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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涎香的氣味沉華端濃,浸入重衣寬袍之中,冰涼的肌膚也仿佛感受到了這一殿的沉寂,微微灼熱起來。 寶錦跪在地上,低下頭,任由垂發遮擋住眼中神色,只是顯得溫婉無依。 「你起來吧!「 皇后終於喚她起身,寶錦沒有抬頭去看,只聽到上首有書頁翻動的聲響。 半晌,皇后才道:「你隨侍在皇上身邊,這幾日可有什麼不妥嗎?」 寶錦思索片刻,斟酌道:「皇上這幾日進食不多,其餘都是安好。」 皇后卻仿佛意不在此,曼聲應了一聲,隨即問了個絕不相干的問題,「你父王在時,可曾談及前朝諸事?」 寶錦沒想到她突然轉移話題,有些含糊地道:「父王對國滅朝傾很是痛惜……」 皇后沒有發怒,繼續問道:「還有什麼?」 「他沒有跟我說,只是常常歎息。」 皇后聽完,面色越見緩和。皇后瞥了一眼階下女子,見她衣衫略見狼狽,問過緣由後,命人拿了件新制宮裙給她,又好言安慰幾句,這才讓人送她回去。 寶錦離殿后,琳兒上前道:「她是和徐婕妤一起回來的……」 「雲賢妃的侄女嗎?那丫頭看著還好,很是穩重內斂,也不見有爭寵的心思。」 皇后又想起自家堂妹,心中一陣厭煩,又吩咐道:「家中姨媽若是來哭訴,只管將她攔住便是!」 此時殿外又有人來報,道是王美人勉強起身,要來拜見娘娘。 皇后面露不悅,又念及她多年侍奉,也算是忠心耿耿,於是宣她入殿。 寶錦回到住處,卸去強撐的冷靜,終於全身垮了下來。她癱坐在床上,任由季馨換下衣衫,耳邊好似聽到血流奔湧的聲音,她雙手緊握,攥得掌心皮開肉綻,也渾然不覺痛楚。 「小姐,你不要嚇我啊!」季馨在她眼前急得直晃,重疊的人影,終於喚回了她一絲清明。 「你先出去……我想靜一靜。」寶錦氣若遊絲地道。 季馨又急又憂,卻也別無他法,只得推門退下,將一室寂靜留給了寶錦。 寶錦將頭深埋入棉衾之中,渾身都在顫抖,好似野獸眾叛親離時的痙攣哽咽。 她想哭,卻流不出淚,眼中幾乎噴出火來,卻最終歸於頹然。 「姐姐……你究竟意欲何為?」痛徹心扉的低喝從被衾中悶然發出,嘶啞仿佛琴弦澀然斷裂,讓人心悸。 她不願去看,不願去想,但思緒仍不由得回到夜間…… 從變成修羅火場的慕綃院中撤出,世子留下暗中聯絡的方式,便匆匆回了驛館。寶錦仍是心懷疑慮,她不顧沈浩的勸說,趁著火勢將滅,又回到院中仔細察看。 從後來的黑衣人身上,查不到任何線索,她瞥過那劍柄,卻見上面依稀有字,細看時,竟有刻痕編號。 這是宮中侍衛所用的! 她腦海裡頓時轟然一聲,浮出了這個念頭。 這一耽擱,外間已是人聲頻密——天將拂曉,官府衙門也聽到了風聲,並左右街坊一起救火來了。 她不願惹事,於是照著沈浩所說,掀開院中一塊不起眼的青石板,打算從密道返回只有一牆之隔的翠色樓。 密道裡滿是灰塵——怪不得上次世子弄得滿身狼狽,寶錦一氣走下,不過十餘丈,便見到了出口。 出口前方有一塊丈餘的空地,淩亂地堆著些亂石,上面也滿是蛛絲灰塵。 寶錦看到這些亂石,不知怎的,觸動了心中隱思,一陣悲傷從心底襲來。 幼時,姐姐錦淵最喜歡以亂石為戲。她把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擺成兵書上的各種陣法,倒也似模似樣,有一次甚至把小寶錦困在其中兩個時辰,直到她哭泣許久,才被人尋到。 從那以後,錦淵大為收斂,即使練習陣法,也是自尋個僻靜所在,由此,也落下個看妹妹哭泣就頭疼的毛病來。 寶錦想到此處,又是甜蜜,又是心酸,在這昏暗的密道裡,幾乎落下淚來。 她的手輕顫了一下,將那些石塊按記憶中的模樣一一布好,想起姐姐的言傳身教,心中又是一陣淒苦。 她擺弄妥當後,轉身要走,卻聽身後發出軋軋輕響,驀然驚回,卻見洞壁的另一端,竟然露出了兩個黑黢黢的門戶來。 密道之中,居然還有密道? 寶錦這一刻真是目瞪口呆。 她注視著腳下那堆亂石,見自己無意之中,竟是照著「天地人」三才陣法來布的,這一仿照姐姐的信手之作,居然啟動了不為人知的密道! 望著這兩段黑不見底的甬道,寶錦的心中一陣紛亂,好半晌,她禁不住好奇,終於邁步走入。 這一段密道很是乾燥潔淨,好似常常有人料理一般,寶錦手中的火摺子耀出光來,洞壁上鑲嵌的玳瑁明珠閃著幽邃迷離的光澤。 仿佛過了許久,又好似半刻剛畢,寶錦眼前出現的,竟是三間連貫的巨室。 室內甚是宏闊,第一間分類堆滿了陌刀鋼劍、床弩、投石器……甚至連糧草帳篷等物,也一應俱全,最後兩間幾乎搬空,卻在角落端端正正地放著一隻精雕而成的木匣。 寶錦望著這些沙場征戰之物,心中突突亂跳,想起沈浩查賬時發現的驚人內幕,一時煩亂迷惘,腦海裡閃過無數念頭。 姐姐究竟是…… 她再也忍耐不住,上前點了燈燭,打開匣子,但見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三本厚薄不一的紙冊。 她打開第一本,隨著視線的流轉,全身逐漸戰慄,雙腿幾乎要立刻癱軟下來。 「這是姐姐的賬簿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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