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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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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有什麼事?」皇帝眉頭一皺,已帶出些不耐來。 「臣……有下情稟報……」陳學士支吾著說道,目光偷瞥著皇帝身後,游離躲閃。 初冬料峭,他的額頭卻不斷地冒出冷汗來。 皇帝本要細問,卻又念及李桓之事,也就無心多管,斷然道:「有什麼下情,明日朝後再說!」 他與皇后登上禦輦,朝著昭陽宮的方向而去。空曠的大門前,只剩下陳學士一人,面色忽青忽白,煞是驚惶。 他頹然邁步,朝著當值的宿房而去,一路走來,卻是越想越害怕。 「那根本不是什麼玉染!」他低喃道,不知不覺間,已走入了一處狹長的夾道。 青石的磚板在腳下打滑,黑暗中,只有幾盞宮燈在風中搖曳,有氣無力地發著微光。 朱紅的高牆在殘燈明滅下濃豔淋漓,好似無盡流淌的鮮血…… 他打了個寒戰,再不敢往下想,心中發慌,腳下越發加快。 遠處遙遙傳來幾許更聲,四周安靜如死,卻仿佛在無盡暗處藏著鬼魅。 他越走越快,最後幾近狂奔,失魂落魄地向前跑著。 黑黢黢的拐角驀然現出一道白影——輕飄飄的綢帶拂過面龐,幽光下那黑沉死寂的瞳孔直映眼中,嚇得他雙眥欲裂。 他大叫一聲跌倒,卻正好避開身後的一縷銀光。 「為何要阻止我?」身後黑暗中傳來清冷的怒問,腳步越近,卻是對著白影而來。 「宮中喋血,非同小可……」明月穿著曲裾白袍,沉靜地說道。她看著寶錦越走越近,這才從袖中掏出尾指大小的玉瓶。 「這是若羌王族的秘藥,只要一滴,就可以讓人酣睡三日,事後也絕無痕跡。」 玉瓶從空中一拋而過,寶錦伸手接住,微一動念,明悟了她的想法。 「真不愧是叱吒千軍的巾幗豪傑……」她贊了一聲,望定了腳下瑟縮蠕動的陳某人,「你背棄君父,早該預料到有這一天了罷?」 昭陽宮中,帝后二人正對坐絮語,淡淡燈影下,滿殿裡都是溫馨。 皇后以犀角梳順著烏髮,三千青絲直垂身後,更顯得肌膚如雪。 「李桓本是隱匿了身份,假託使者入京,你不但沒有羈押,反而以上賓之禮待之……」 皇帝倚坐在床邊,無意識地凝視著重重流蘇,聞言微微一笑,「在這一點上,我和他倒是很有默契。」 他撫弄著帷幕上的龍鳳刺繡,繼續道:「蜀王另有寵妃,對幼子也頗多偏袒,有著土司血統的長子越是能幹,他越是忌憚——這一次派世子到中原來,就是存了個借刀殺人的念頭。」 他說到這四個字時,不禁冷冷一笑,「朕很不願意做他這把刀!」 皇后心中也豁然開朗,補充道:「若是能扶植世子與其父相鬥,朝廷倒是能得漁翁之利……至不濟,蜀王那老賊受了牽制,也能少做些帝王夢!」 「老而不死謂之賊……」 皇帝不願再談那讓人厭憎的蜀王,於是轉身解衣,隨口問道:「今日席上你面有怒色,有什麼不妥嗎?」 「是宛晴這不成器的!」 皇后猶有餘怒,卻不願在他面前多說,轉過頭來幽幽一歎,眼中泛出微紅來。 「你怎麼了!」皇帝一時大驚,連忙上前拭淚,「有誰給你氣受了?」 「沒什麼人惹我生氣……」 皇后美眸中水汽氤氳,燈下瞧來嬌慵嫵媚,別具一番風韻,皇帝瞧著心中一蕩,不禁伸手攬緊了她。 「我只是想到,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了……」皇后用手擦去淚痕,輕輕說道,語聲中不無幽怨。 「是啊,我們都太忙了!這些日子我耽於瑣務,讓你受委屈了!」皇帝歉疚地道。 「沒關係,我們處在這無上高位上,哪能像從前盡情歡暢——只要你心中有我,我就心滿意足了……」皇后倚在他懷中,溫婉低語道。 「這是當然,我的心裡,從來只有你一個!」皇帝決然道。 這一句與以前的山盟海誓別無兩樣,聽來決斷乾脆,卻似乎……已失去了那份濃稠甜蜜的聲調。 皇后卻沒有察覺,安心地笑了。 兩人正要寬衣,卻聽廊下一片人聲鼎沸,仿佛有什麼人被攔在了門外,「玉染姑娘,你不能進去!」 「你快讓開,月妃快沒命了!」 爭執聲逐漸變大,皇帝披衣起身,將殿門打開,「出了什麼事?」 第八章 蛇蠍 我將母儀天下,永享榮華……任誰也不能撼動我分毫,因為,我已經掌握了所有的底牌! 夜色已深,一輪明月高懸空中,遠處依稀傳來林濤的輕響,琉璃瓦泛著幽金的微光。 寶錦佇立廊下,仿佛弱不勝衣,卻仍急促地說道:「月妃好似受了什麼驚嚇,暈死過去,幾乎沒了氣息!」 皇后披了件衫子,隨之步出,鬢橫釵亂,眉宇間閃過一道微妙的懊惱。 她雖然暗恨兩人的繾綣被打斷,聽完這一句,面色卻也轉為凝重。 明月公主怪誕孤僻,平素也是深居簡出,但無論如何,她都象徵了天朝與北郡十六國的親近和睦,如果任由她病逝宮中,還不定會冒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謠言來。 皇帝皺起劍眉,想起前次也有御醫來稟,說是明月公主體質陰虛,並非長壽之相。 他沉聲道:「宣御醫了沒有?」 寶錦哽咽道:「宮中已經下鑰,只有得到您的允許,才能開門。」 皇帝立刻醒悟,於是斷然道:「救人要緊——你去傳朕的口諭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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