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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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寶錦手持綢巾,隨侍在皇帝身後,望了一眼正殿大門,卻未見李桓到來。 今日晨間,皇帝升座紫宸殿中接見,她站在那極高極深的御座陰影裡,眼望世子恭謹參拜,一舉一動,無懈可擊——從頭到尾,他都沒有抬頭,因此,也沒有看見她。 姐姐造的紫宸殿,實在是太高太深了…… 她到底是在想什麼呢?捨棄了先祖留下的太和殿,寧願將御座設在無限孤寒的高處…… 宦官響亮而略帶尖厲的唱名聲打斷了寶錦的沉思,她抬起頭,卻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地邁步入殿。 蜀王世子李桓,高冠寬袍,一派名士的飄逸氣度,一雙桃花眼中也斂了微笑,變得沉靜專注。 他上前向帝后行禮,皇帝示意賜座于席,皇后卻是瞧著他笑靨如花,「世子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,我若是有個姊妹,定要與你結親!」 世子聞言,微微一躬,笑道:「在下生來不羈,性喜流連秦樓楚館,若真與您家小姐結親,娘娘此刻怕是要叫刀斧手來伺候我了。」 皇后被他這等詼諧言語逗笑了,連皇帝也忍俊不禁。 「真是名士自風流……世子乃當世俊才,不知哪家女子才有這福分呢!」 賓主正在笑語,卻見殿外匆匆而入一人,是方宛晴。 她面上怒色未消,雖然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己的座位,卻被皇后一眼瞥見。 世子也多看了兩眼,向身旁侍女低聲打聽著什麼,皇后心中越發不快——才剛笑謔嫁妹,堂妹就遲到露醜,生生折了自己的顏面。 皇后看著這滿座輝赫,將怒氣壓了下去,示意侍者開席。 禦膳珍饈被源源不斷地送上,席間主客皆是妙語如珠,對答玄妙。 「朕在京中,也久聞世子賢名……」皇帝示意宮人斟酒,冷峻的黑眸中竟是讚賞之意,「蜀王有你這個兒子,實在受益良多!」 這話雖是實情,卻也頗有深意,李桓目光微閃,笑著舉杯不語。 皇后在旁卻不罷休,笑著問道:「世子有幾個弟妹,可還住在府中嗎?」 「有兩位弟弟,三位妹妹。」 寶錦在一旁靜靜地聽著,知道這兩方看似閒談,實則句句有深意。 所謂的蜀王,並不是朝廷分封的王爵,而是前朝派下的一名刺史,他趁著朝廷不察,與當地女土司聯姻,到景淵年間,隱隱已成一方之主。 等到義軍四起,天下大亂,他也趁勢而起,舉旗自立為王,這才有了蜀王的名號。 新朝剛立,暫且不願多動干戈,這位蜀王也見機稱臣,彼此之間雖然相安無事,卻也是各自戒慎。 世子乃是女土司所出,本是當仁不讓的繼承人,可是生母早逝,父王又納了寵妃,生下一堆弟妹,多年的枕邊風下,對這個長子也是心懷猜忌。 她正回憶著自己看過的宗卷資料,卻見樂聲悠揚中,有一名青衣宮人悄然而入,來到皇后身邊,悄聲急切地說了幾句。 皇后面色一變,咬著牙冷笑不已,目光直射階下的方宛晴。 寶錦離得略近,隱約聽見「王美人」、「瓷瓶」、「御醫」等語。 皇后眼中怒色越盛,卻在下一瞬強壓下去。她舉杯為賀,觥籌交錯間,宮樂越發喜氣歡暢。 皇帝飲了幾杯,與李桓談起了政務兵法,兩人越談越是投機,雖然心知是敵,卻仍有知己之感。 「聽說你還精於辭賦,真是難得……可惜朕出身貧寒,未能學得這些,如今想來,仍覺遺憾。」 皇帝歎完,酒興一起,於是喚過一旁的近侍,「去請翰林院陳學士!」 皇帝宴飲,本就有當值的侍從學士,不到一刻,殿門前便出現了一道年輕的身影。 那人未著官服,大約二十多歲,面目英俊儒雅。到了皇帝近前參拜,皇帝示意他起身,賜了座位,這才笑道:「今日有貴客在此,不妨以文會友!」 陳學士雖然年輕,卻很是老練世故,早就聽說這位世子的微妙身份,聽著皇帝的語氣,知道不能示弱,卻也不能太過欺人。於是起身斜坐著,正打著腹稿,不經意間瞥見皇帝身後侍立的寶錦,不由渾身一震。 他喚過宮人,低聲詢問了兩句,面色越發難看,額頭也冒出冷汗來。 「怎麼,是一時想不出題目嗎?」皇帝驚奇道。 「臣……臣最近有些心神不寧,在御前失儀,請陛下責罰。」 陳某平日伶俐的口舌在這一刻變得笨拙,偷眼瞥著寶錦,嘴唇都有些發抖。 「近日天氣轉冷,你們文人身體柔弱,更要注意才好。」皇帝以為他偷眼看來,是怕自己發怒,反而寬慰了幾句。 寶錦見這人面色有異,一副驚駭欲死的模樣,心中知道不對,可搜遍腦海,也沒有此人的印象。 正驚詫間,端盤盞的侍女遞來一道紙折,打開一看,上面只有寥寥兩字:「陳某。」 字跡鮮紅淋漓,以朱砂寫就。寶錦看過,心中一凜:紅名為信,是要處決的死犯才用得著的。 這意思……是讓自己殺掉陳學士? 「是誰送來的?」她看著筆跡有些熟悉,於是向侍女問道。 「是月妃娘娘。」 確實是她…… 寶錦端詳著字跡,確信不是偽造。 她望著階下神情恍惚的陳學士,心中躊躇未定。 明月並非無事生非之人,她若是起了殺心,必定有她的理由。 可如今眾目睽睽,卻要怎麼取他的性命? 況且……不問緣由地胡亂殺戮,也不是自己的行事作風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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