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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三


  他過來牽著她的手,走到一處小山包坐下,秦長歌取出酒來,晃了晃,問:「赤河烈火釀,可敢喝?」

  玉自熙笑笑,一伸手取過秦長歌手中的兩個酒壺,扔了另一個給她,道:「經過我的手的酒,你敢不敢喝?」

  秦長歌露齒一笑:「那就看誰能毒死誰吧……花狐狸。」

  她最後三個字,說得極輕極輕。

  對面玉自熙正在拔酒壺塞子的手忽然輕輕一震,隨即若無其事的將塞子拔起,仿佛根本沒聽見她那個突如其來的稱呼,舉起酒壺對她一讓,仰頭便喝。

  秦長歌慢慢將壺就口,冰涼的酒液入口,激得人渾身一顫,下腹時卻一路灼熱的燒下去,仿佛一條火線騰騰的直貫全身,又或是一蓬烈火砰地一聲在內腑深處炸開,將人眩暈而熱烈的拋上雲端。

  燃燒的灼熱裡她卻在森然的想。他為什麼裝作沒聽見?

  花狐狸……花狐狸。

  當年還不是皇后的秦長歌,和也不是靜安王的玉自熙,在一起出生入死浴血打江山的過程中,從來對對方都沒一個好稱呼。

  他稱她母蠍子,她喚他花狐狸。

  他說她一肚子壞水,手段百出毒辣無情,是個誰碰誰死的母蠍子。

  她說他男生女相陰柔奸狡,笑裡藏刀殺人如麻,男人比女人還美,男人比女人穿得還妖豔,生生的笑面花狐狸。

  那時她十六歲,他十七。

  他是秦長歌輔佐蕭玦之後,唯一一個由蕭玦自己帶來的死黨,秦長歌記得那日清晨踏過石板橋的霜,小城之外溪水邊,蕭玦突然駐馬,揚鞭指著前方,笑道:「長歌,帶你認識一個人。」

  溪水裡,陽光下,濯足的紅衣少年一回首,那一刻水波不流而陽光靜止,秋風裡吹散浮動的魅香。

  永生裡美如彩蝶蹁躚的容顏。

  他是蕭玦自小的朋友,卻連蕭玦也不知道他的來歷,只在某日踏青之時,遇見了,和契了,喜歡了,他目光發亮將他引為知己,他懶懶散散從此也將就算他是朋友;他說要去從軍和他告別,他卻說打仗好玩自己也去混混;他以為這麼懶這麼桀驁的人遲早受不了軍規會跑掉,他卻陪著他從小兵到副將到大將直到成為他的開國重臣;他對他說自己愛上長歌,他出了會神,然後鄙視的說早就知道了,還說女人這東西,是最麻煩的東西,永遠不要遇見的好。

  他一生如流雲如烈火如飄搖不定的風,從來都不像肯拘於一地的人物,卻一直將這雲這風這火系在了西梁皇室周遭。

  這些都是蕭玦說給秦長歌聽的,還曾開玩笑的說,是不是他也喜歡長歌,所以才甘為驅策,當時長歌就長聲一笑,說胡扯,玉自熙這個人,如果真喜歡誰,那是絕對不管你是上司還是朋友,絕對不客氣的動手就搶。

  不是戀人,卻是一起殺人闖天下拼出來的交情,那一聲花狐狸,普天之下除了蕭玦、自己和他,再無人知曉。

  ……

  秦長歌慢慢舉起酒壺,看著身前人波光明滅的眼眸。

  十餘年風霜血火,八千里轉戰煙塵,那些幽州、赤河、雲州、平州、定陽、德州……那些血流飄杵的戰場生涯,那些一聲聲帶著笑謔和譏刺的花狐狸,我不相信你會忘記。

  玉自熙。

  為什麼你裝沒聽見?

  第六十九章 愛欲

  後花園銀裝素裹,「積雪」皚皚,一片肅殺清冷裡,兩個只著單衣的人腳踩水晶柱,醉臥白銀堆,在最奢侈的地方喝著最不值錢的烈酒。

  「喂,王爺,」秦長歌醉醺醺一晃酒壺,敲了敲玉自熙腦袋,「你醉了嗎?」

  玉自熙手搭在額頭,懶洋洋躺在地上,「醉了。」

  秦長歌伸出雙手,在他眼前晃,「哪個是左手,哪個是右手?」

  玉自熙懶懶掀開眼皮看了看,答:「左手旁邊是右手,右手旁邊是左手。」

  「嘿,果然醉了。」秦長歌湊近他,「你妹妹呢?」

  「她的閨房在花園月洞門過去右拐過那個鏡池,旁邊那棟小樓就是,你爬窗的時候輕點。」

  「為什麼我要爬窗?難道你不去給我開門?」

  「為什麼我要給你開門?我又不是龜公。」

  「你和她住一起?」

  「我喜歡獨睡。」

  「喜歡裸睡不?」

  「喜歡和女人一起裸睡。」

  「哪個女人?」

  「美人。」

  「他在哪裡?」

  四周氣氛突然一靜,明明沒有風,地下一些銀粉卻在無聲自舞。

  半晌,玉自熙放開搭在眼睛上的手,微微扯起一邊嘴角,定定看著秦長歌,道:「誰?」

  「得了吧,」秦長歌笑起來,將酒壺一拋,道:「咱們別玩了,我都玩膩了,你也別裝醉,我也別套話,直接點,成不?」

  玉自熙無聲笑一笑,坐起身,他頭頂一株銀樹上,永不離身的紅燈豔光流動,映的他眼波醺然欲醉,然後那點朦朧的粉色底,透出的依然是薄冰般的冷與涼。

  「他走了。」

  秦長歌冷笑看著他,「玉自熙,你可知道你在通敵叛國?」

  玉自熙莞爾,偏頭看她,「趙太師,你可知道,如果沒有證據,你就是在構陷朝廷重臣?」

  「是嗎?」秦長歌悠游笑,「閣下的赤甲護衛很有名。」

  「嗯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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