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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七


  秦長歌看過去,帶著笑意,輕輕問:「冷超,匡建齊?」

  那兩人互望一眼,目中有驚異之色,卻仍有恃無恐硬硬的施禮,「是!」

  盯著這兩個據說因為後臺很硬所以脾氣很大的副官一眼,秦長歌問得客氣。

  「兩位大人有異議?」

  冷超上前一步,話語硬邦邦冰雹般砸來,「下官別無他意,下官的意思是,開庫事關重大,是否先發文朝廷,等批文下達後再開庫――」

  「啪!」

  一條人影飛起半空!

  再重重撞到糧庫門上!

  秦長歌一腳飛起,雷霆萬鈞,冷超被她直直踢起,橫飛出去,後背砰的一聲撞擊上厚重鐵門,發出瘮人的沉悶聲響,冷超啊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,軟軟的順著鐵門滑到地上。

  九個人齊齊後退一步,匡建齊臉無血色。

  秦長歌微笑,上前一步,九個人再退。

  無人敢靠近她身前三尺之地。

  「幽州災民數十萬,因為活命的唯一希望被毀,絕望之下,如今正圍困了整個幽州城,今日我若借不回糧,死的就不是一個人,而是千個萬個人,是整整一座城,」盯著匡建齊的眼睛,秦長歌慢慢的道:「和死很多人呢比起來,我不介意殺掉你們十個人,因為我沒有時間和你們囉唕,現在,我再問一遍,這遍問完後,是繼續死人還是活命,你們自己決定。」

  她一字字道:

  「鑰、匙、呢?」

  噹啷連響,九把鑰匙先後掏了出來,連匡建齊也陰著臉,掏出了鑰匙,秦長歌一揮手,書辦老老實實捧上記錄冊,十個人,連同昏死的冷超和人事不省的紀震一起被拖過來按了指印。

  鑰匙一一對上,沉重的鐵質機鈕在緩緩轉動,轟然一聲,庫門開啟,清香的稻米本味伴隨著草木谷麻的微澀氣味,洶湧的撲鼻而來。

  這是生命的味道。

  堆得崗尖的囤子裡,滿滿的都是糧食,秦長歌心算了一下全部的糧食數量,終於露出了昨夜以來的第一個真正的笑意。

  轉身,日光爛漫的從庫房的通風天窗頂上射下,映著白而亮的前方道路,而道路遠處,漸漸出現了黑壓壓的人頭,前來接糧的大軍,已經到了。

  來時壓力沉重,去時心急欲飛。

  秦長歌還是先運糧軍隊一步,提前趕回,讓非歡包子他們呆在那個一觸即發的城內,她實在不放心,早點回去通報好消息,也好讓非歡早點被解圍。

  根據鎮子裡的百姓指點,她抄了一條近路,是從一處林子中穿過,繞過一座低矮的山坡和泥泊,可以比大路提前兩個時辰到得幽州。

  初秋黃昏下的草原色澤華豔,金烏將沉未沉,萬朵濃雲背後有一抹淺淺的冰輪之影,遠處的山色在日光坦然的照射下分外明媚,極目處皆蒼穹高遠,風物闊大,原上離離長草湧動如浪,起伏的金色的浪。

  人在浪中馳。

  只看見神駿的黑馬烏光一閃,流星飛墜般的速度,轉眼間掠草飛花,路面漸漸不復最初的平坦,已到了一處黑壓壓的樹林前。

  秦長歌仰首看著那樹林,目光一閃,江湖規矩,遇林莫入,此時已將近夜,這林子比想像中要大而密,按說是不該進的。

  輕笑一聲,一抖韁繩,秦長歌繼續前行。

  還沒看見危險就被嚇走,不是她的風格。

  進入林子前,卻在路邊土坡下看見有人埋鍋造飯的痕跡,地面上還有沒收拾盡的充當柴禾的樹枝,被小心的塞進石縫裡,秦長歌抽出來,看了下數量,又摸了摸那塊地面的溫度。

  十幾人,剛走了大約一個時辰。

 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一定不會是普通行客,但秦長歌並不以為意的繼續前行。

  林子依山,樹木高大茂盛,地上有積年掉落的樹葉,馬行走起來不甚著力,秦長歌策馬而行,注意聆聽一切異樣的聲響。

  不想直到走出林子,依然未見異樣,秦長歌不禁笑自己草木皆兵,加快策馬前行。

  馬方揚蹄,踏出不遠,突然前足一軟,半個馬頭向下栽去!

  秦長歌一驚之下立即飛身而起,看見腳下樹葉堆積的地面突然開始下陷,宛如地底下有一雙惡魔之手,正緩緩揪住地面往下拉,而馬身刹那間已經下去一半,馬腿全數落入地下。

  是泥沼。

  馬哀聲長嘶,努力的想要掙扎,但泥沼一向是越掙扎越向下陷,馬下沉得越發迅速,秦長歌一腳踏上旁邊一棵樹,摸了摸自己常用的黑絲,想著不能用,刷的撕下外袍衣袖,撕成一條條再連接成柔軟的布條,淩空一抖,霍的一聲纏上馬脖。

  手底使著巧力,秦長歌緩緩的將馬外拉,馬不能失在這裡,她還指望著快點趕回幽州呢。

  此時來不及思考為什麼說是出樹林還有一截距離才到的泥沼,會在剛踏出樹林時就遇見,秦長歌只管專心拉馬,卻覺得手底馬身的重量著實有些奇怪,重得超出想像,好像泥沼底真的有個人在和她角力一般。

  只是這腥臭幽深泥沼,入者即死,怎麼會有人?

  今夜無月,層雲厚重,偶有星子的微光一閃,像是蒼穹被那些尖利樹梢刺穿的,露出的蒼白的縫隙。

  風裡有一點奇異的腥氣,不是血腥,不是鐵腥,也不是泥腥,倒像是這些氣味混在一起的味道,鼻端有點生澀的冷意,氣溫好像降低了點,但是心裡卻隱隱的燥起來。

  秦長歌把背往樹上靠了靠。

  被樹葉覆蓋的泥沼,突然汩汩的冒出氣泡。

  那些啪的一聲鼓出的粘膩氣泡,再啪的一聲炸滅,炸滅的瞬間各自緩緩爬出一條怪異的蛇蟲之物。

  只有一條腿的蜈蚣,長尾巴的蟾蜍,兩頭的壁虎,頭上有角的大蜘蛛。

  總之,都是奇形怪狀,世間難見的噁心東西。

  這些東西在泥泡上呈心狀蠕動,似乎在等待什麼。

  最後一個最大的氣泡,終於緩緩炸了開來,爬出來的是一條好像正常了點的東西――一條三足赤紅小蛇。

  那蛇爬出,所有怪蟲立即俯首,那蛇宛如帝王巡遊般緩緩一圈,忽然轉頭,盯了那被漸漸拔起的馬一眼。

  真的是「盯」,宛如人的眼睛,陰毒而邪惡,有表情的一盯。

  秦長歌怔了怔,因為一條蛇的表情而突然手心發冷。

  那蛇突然騰身而起,飛快的繞著馬脖子遊動一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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