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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二


  九月北地平原上的風,無休無止無遮無攔的穿透男兒胸膛,換成雄渾悠長的北地長調,和痛快殺戮的興奮嘶吼。

  殺,殺了他們,這些曾將自己家鄉劫掠得一根草芥都不留的敵人,如今,換我不留你的一絲呼吸!

  曾險些刺入親人同胞胸膛的手中刀槍,如今,終於,劈入它該去的地方!

  這才叫痛快!

  除了護衛中軍的十萬大軍,其餘二十萬,被秦長歌一次性的悍然壓入對敵戰場!

  我、用、人、海、淹、死、你。

  槍起槍落,刀劈刀收,劍出劍住,鞭閃鞭飛,無數武器亂糟糟的糾纏在一起,無數血肉揮灑在廣闊的碧野山腳,人性中殺戮的本能在蒼涼的嚎叫和激越的戰聲中被無限激發,每個人都近乎狂肆的砍殺,將那些曾經鮮活的肢體,柔韌的肌肉,大好的頭顱,閃亮的雙目,一一消滅在沾滿鮮血的寒冷的各式兵器之下。

  那一夜,碧野山腳,千萬人明月共,千萬人生死同,千萬人的熱血灌滿腳下黧黑的土地,千萬白骨化作了來年長草間如星子般閃爍飄飛的磷火。

  很多年後,後來者小心翼翼翻開厚重的史書,在閱讀此頁時皆凜然不語,意味深長的目光,穿透書頁,看見了多年前,滄海輿圖之上,真正撥動逐鹿天下戰局,真正掀開六國之戰的序幕的一個浸透鮮血的悍然開始。

  「乾元四年九月十三,滅冉閔道軍於碧野山腳,殲七萬余,余者逃奔於野,為民所誅,八萬魏軍,無一生還,是日,血浸三尺,來年,草木盛極。」

  史稱:碧野之戰。

  八萬無家可歸永遠流浪異鄉的幽魂,成為上位者野心的殉葬品,碧野山腳從此,留下了雷雨之夜陰兵列陣,鬼魂夜嘯的傳說。

  此戰的最直接的效果,是在和北魏正式開戰之前,邊境百姓安寧得可以開著門睡覺,北魏軍連一個噴嚏,都不敢打過了邊境線。

  當然,傳說的製造者,秦長歌同學,是一點點也不會在意死人鬧鬼之類的事的,皇權統一的路上,本就是浸透鮮血的土壤,才能開出帝業的繁花。

  她知道與北魏的正式大戰即將開始,但是還不是現在,北魏國內局勢現在波譎雲詭,軟禁冷宮,仍舊擁有一批效忠臣子的魏天祈,神奇的躲過了一輪輪的暗殺,逼得等得不耐煩了的魏天祀只好以『搜宮』為名,親率大軍進入魏天祈宮內,卻被黃雀在後的純妃以一曲離奇曲調吹垮意志,連自己都受了重傷,隨即,純妃乾脆請這兩兄弟一起住進行宮享受軟禁生活,自己打算垂簾聽政,卻因反對聲浪過於高昂,且尚未掌握軍方勢力而作罷,據說,玉璽在魏天祈處,天下兵馬虎符在魏天祀處,純妃則掌握了宮禁御林軍,北魏數月內三易其主,卻是誰也沒能坐穩龍庭,如一團亂麻糾結對峙在一起,三人都擁有令對方忌憚的一定勢力,形成了絕無僅有的古怪「鐵三角」。

  對於純妃,秦長歌潛伏在北魏的凰盟的信息是,魏天祈一直很防備她,對她有戒心,入宮那幾年,純妃備受恩寵卻處處受制,直到魏天祀篡位,對這個宮妃不知底細的魏天祀,放出了這條美女蛇,至於為何兩人明明達成協議,純妃卻再次對枕邊人下手,以及事變的具體情況到底是怎樣的,現在還是個秘密。

  秦長歌不急,她有預感,和這個螳螂一般的女人(螳螂有殺夫的愛好),遲早會對上的,她甚至覺得,自己對北魏的消耗,也許會讓魏氏兄弟放棄對敵西梁的企圖,但是,完顏純箴不會。

  女人瘋狂起來,本就比男兒更不顧後果的。

  秦長歌懶得去揣摩一隻母螳螂,她現在忙著去做正事,比如,李翰本來的職責。

  賑災。

  朝廷賑災糧食早已運到,災民卻沒有及時得到賑濟,市面上米商囤積居奇哄抬物價,無數災民流亡于道路,瘦骨嶙峋嗷嗷待哺,只記著為自己的權位名利追逐而置黎民不顧的上位者,自然會被天道拋棄。

  李翰和曹氏家族其餘人等,都已押解去京,這些善後,交給蕭玦去頭疼吧。

  刨去路上時間,她只花了短短十日,便漂亮乾淨的解決了幽州事變,順帶滅了殺傷邊民最狠的冉閔道軍隊,其雷霆風雲之舉,翻覆風雨之能,行事作風之狠,瞬間傳遍天下,四海震驚,諸國警惕。

  趙莫言大名,成為六國間,成名速度最快,口耳相傳最廣泛的三個字。

  用包子的話來說,就是:親,你紅了!

  蕭玦的旨意來的很快,秦長歌那個「代尚書」的「代」字很漂亮的去掉了,現在她是部長級別,真正躋身國家最高決策部門的高幹了。

  聖旨後面還粘著一封信,傳旨太監小心翼翼的提醒秦長歌,「陛下說,請尚書大人務必親閱。」

  親閱就親閱,還務必,看來蕭玦對自己,真是超級不放心啊……

  秦長歌捏了捏信封,好厚……

  晚間回幽州刺史官邸歇息,新任的幽州刺史已經就職了,文正廷,這個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沾了誰的光的好運氣的書生,因為在幽州事變中,揣測準確,報信及時,擢升幽州刺史,成為主掌一方的方面大員。

  秦長歌住在刺史官邸的前院,燈火下展開信箋。

  「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」

  潔白紙箋明亮如玉,徽州香墨光潔明潤,紙上只有這四個字。

  蕭玦的字體,一改往日的龍飛鳳舞,一筆一畫,凝重謹慎,看得出,下筆時一定寫得慢而悠長。

  仿佛下筆者,每畫下一筆,都凝結了自己無限的心意和思念。

  那些飽滿欲將溢出的墨蹟,寫滿龍章宮裡孤燈對影,遙思伊人的牽念和寂寞。

  燭火跳躍,跳躍光影裡秦長歌慢慢的笑了笑,翻開下一張。

  「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」

  ……

  秦長歌愕然,手指連連翻動,厚厚的一疊紙,每張紙都是這四個字。

  翻完最後一張,秦長歌向椅背一靠,望著承塵怔怔半晌,隨即,啞然一笑。

  這叫什麼?另類情書?

  突然想起了什麼,她坐起,仔細的數了數紙張。

  五十一張。

  恰恰是自己自郢都出發,到得聖旨下達那日,離開他的天數。

  換句話說,這些字,是他每天一張寫下來的?

  從她出發,踏出龍章宮那刻始,禦書房裡凝望她背影遠去的帝王,便緩緩抽出信箋,于滿案奏摺書簡,紛繁國事之間,靜心埋首,一筆筆寫下自己的牽掛思念。

  這是一封厚重超過所有記載著急如星火的國家大事奏摺的,信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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