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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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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,」那人微微一笑,笑意淡若梨花,空靈遙遠,平凡的容貌突然多了點塵高華之氣,但隨即便散去,又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,他舉步向柴房走,道:「相逢便是有緣,我來打個招呼。」 老頭子忙命兒子給貴客照亮,施家老五小心的推開門。 「咦?」 柴房內空寂無人,草堆平平展展,都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,施家阿公詫然道:「人呢?哪去了?怎麼不打聲招呼便走了?」 「許是解手去了?」老五猜測。 「哪有一起去解手的事,」老頭子白他一眼,喃喃道:「莫不是那對兄弟也看見了,貪那東西,跟去了?……」 他自以為聲音極低,不想後方男子輕輕接口道:「什麼東西?」 「啊!」老頭子嚇了一跳,這貴客耳力怎麼這麼好?急忙答道:「不是,老漢是想這對客人莫不是小偷,想偷家裡的東西?」 淡淡瞥他一眼,客人笑道:「您老這麼精明,斷斷不會給人占了便宜去的。」 「您誇獎了……」阿公對著這似誇獎似揶揄的話不知怎麼回答,只是諂笑著關上柴房的門,道:「走了也罷,省得打擾您清淨,還請上房休息吧。」 「唔。」客人頷首,跟著父子兩人邁上臺階。 施家阿公有年紀了,上臺階時腳下不穩,踉蹌了一下,老五和客人同時伸手去扶。 冷光一閃,疾如驚電。 「刷!」 正想遜謝的老頭子驀然張大了嘴,面容駭人的扭曲起來,他從喉嚨裡發出嘶嘶的破碎的聲音,聽來如一只壞了卻還想拼命使用的風箱。 有什麼東西緩慢的扭動著,扭下衣襟,再扭到地面,然後變成蠕動,分成無數條細小的蛇般,鮮紅的,森然的,在月色裡不斷爬行。 靜夜裡,液體滴落的聲音如此清晰。 施家老五駭然扭首。 隔著老頭子身子的對面,中年人對他輕聲一笑,笑容竟然聖潔如雪。 反手一插。 一道驚豔的弧光! 極其短促的啊了一聲,短促如施家老五的生命,他瞪大眼,帶著絕然不信的神情,帶著對「恩人」雷霆般驟下殺手行為的不解,砰的倒了下去。 倒在施家阿公的血泊裡,他的心口,匕首雪亮而血色烏黑,父子的血交流在一起,靜靜流下三級臺階,在月色下蔓延。 臺階上,中年人緩緩鬆手,一個極其優雅的姿勢,一直被他扶住的施家阿公,也如朽木般倒了下去。 黑影一閃,衣袂翩飛,一條條黑影連閃而入小院。 中年人步履輕不染塵的邁上臺階,負手而立的背影挺直如皎潔玉樹,頭也不回的對黑衣人們做了個手勢。 無聲的施禮,黑衣人們身形彪悍而矯捷,衣襟下隱隱露出兵器的寒光,再次飛身而起,一閃便越過院牆,分撲向村西村北那些目標住戶。 中年人在月色下,姿態輕緩的推開門,不急不忙的走了進去。 他的身影投射在廳堂的地面上,貝拉的詭異而深長,宛如死神般扭曲浮游而進。 沉睡在夜色裡的施家人丁們,於這個和以前那許多夜同樣酣甜的夢境裡,不知道殺身之禍已經悄然逼近。 中年人走了進去。 黑暗中漂浮起了一種深濃而又奇異的氣息,似鐵銹般生澀暗冷,沖鼻窒息。 那是血腥氣息,大片大片鮮血流出的凝結不散的氣息。 無聲的殺戮,沉默的死去。 半晌,再次「吱呀」一聲。 中年人依舊微塵不染地走出門來,他走到臺階前,停下,向身後望了一眼。 隨後,緩緩轉過身來。 柴房裡,背部緊緊貼著房頂掩蔽身形的兩人,一直透過天窗盯視著院中的動靜。 秦長歌緊緊抓住蕭玦的手,感覺到他的手掌,灼熱而微微汗濕。 但他知道,這不是緊張的汗水,是憤怒,是一國天子,親眼見著在自己的國土之上,自己的子民遭受滅門殺戮,卻無能為力無法阻止的憤怒。 是無上的尊榮被挑戰被蔑視的憤怒。 施家阿公父子被殺時,兩人看得清清楚楚,秦長歌早已看出那男子即將的動作,幾乎在那中年人剛去扶施家阿公,還沒出手之前就立即伸手,死死拉住了蕭玦。 他的手指深深插入蕭玦的掌心,感覺到手下腕脈跳動得十分激烈,那種從心底迸發出來的怒氣和殺氣,宛如即將沖入九霄般激越不已,自己的力量根本壓制不住。 天子之怒,上應天象。 遠處,隆隆傳來雷聲。 狂風突作,沉雲欲雨。 秦長歌無奈之下,突然伸指,做了個刺喉的動作。 蕭玦一震。 黑暗中他目中閃著幽邃的光,看來陌生而森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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