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帝凰 | 上頁 下頁 |
一三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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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雙手按在龍案上,借助冰涼光滑的紅木觸感,寧定自己的心神,半晌,緩緩道:「你……因何而去,因何而來?」 「臣妾因人陷害之局而去,為解恩人被人陷害之局而來,」假睿懿答得從容流暢,「事關宮闈隱秘,不宜宣諸朝堂,但臣妾本人在此,便已是最好的證明,請陛下還趙王清白,並追究設局陷人者欺君之罪!」 蕭玦細細的將假睿懿打量半晌……那神情,風姿,眉目,舉止,言談,無一不似,時光對於美麗的女子似乎別有一份偏愛,三年光陰,並未對昔年的她有任何牋寒,翻倒將最為動人的韻致,絲毫不改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來,她婷婷當面,鮮活如初,便要硬指她不是長歌,都覺得荒謬無措。 只是,最初那份震驚激動過後,為何此刻心中並無喜悅?並無當年每一見她便由衷生出的浪潮拍案,令人澎湃而激越的莫名喜悅? 再次將目光轉向雖然局勢徹底翻轉,卻仍無驚駭之色,只是皺眉若有所思地明霜,……她,要如何自辯?在這極其不利於她的情勢下? 他尚自沉思,假睿懿怎肯放過秦長歌,步步緊逼,「陛下,臣妾知道今日出現得太過突兀,難以取信於您,但溶兒當面,確實實實在在的西梁國太子,您的穀中骨血中血,臣妾斗膽,請求滴血認親。」 秦長歌心中一跳。 她經過現代這一世,自然之道滴血認親的非科學性,但是在落後的時代,只是強大的不可摧毀的認親手段。 而以蘊華擅長毒蠱的南閩邪教的出身,想要在滴血過程中搞出點貓膩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。 就算從現代醫學上來看,A型血和B型血本身就極易相溶,蕭玦那個性鮮明郎銳,像是A型血的特徵,就是湊巧,也有可能試出一堆兒子來。 這丫真狠毒,認了兒子,還能不認娘?何況這個娘還克隆得比原版還要正版。 秦長歌無聲歎氣……當她看見情勢不可晚會的逆勢,蕭玦首肯,內侍端出金盂玉碗清水的時候。 再看見群臣伸脖子瞪眼睛,看著金殿之上,那孩子和蕭玦個子擠了一滴血,滴就玉碗清水之中,眾人屏息等候,隱約似可聞心跳如鼓。 時間這一刻,漫長至難捱。 那兩滴血滴在清水中遊弋,似是有所感應亦有所召喚,無拘無束的奔向對方而去。 最終緩緩,而又眾望所歸的融合在了一起。 秦長歌看著蕭玦此刻終於難掩的激動驚喜申請。 哀怨的歎息,幾乎就要衝出口了。 為山九仞,功虧一簣啊…… 眼下,局勢突然逆轉,不容她反應的。走到難以翻轉的地步。 眼下,她能做什麼? 是拆穿假睿懿的身份,毫無證據的用那個面孔幾乎無人知曉,極其神秘的彩蠱教來為自己辯白? 就算自己走了狗屎運,皇帝陛下相信了,那麼,如何推翻那張臉?……蘊華那張臉,殺傷力是在巨大,就算現在秦長歌和蕭玦說:「娘的,這丫是個南閩盜版。我才是西梁版睿懿,只怕也不抵她把這張臉一擺來得有說服力。 ……辦法不是沒有,畢竟真正和蕭玦做過夫妻,兩人耳鬢廝磨那些旖旎舊事,真的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隨便提出一件,也足夠蕭玦激動的飛撲來認妻了。 或者,使計讓蘊華自現馬腳,這對陰謀詭計信手拈來的秦長歌根本不是問題,只是那個假太子呢?蕭玦大約心裡已經認了他,畢竟在這個時代,滴血能溶,便幾乎可以等同於鐵板釘釘的真實親生,不可顛覆,而笑容,這個失蹤時僅僅一歲的孩子,在蕭玦和天下視野裡未曾有機會表露過任何自己的個人特徵,要想在滴血認親認定血脈後再推翻假太子,最起碼現在還真沒有好辦法。 當然,蕭玦認了自己這個妻,對方的兒子自然是假的。 只是……認妻? 在這裡? 秦長歌一直不願意將自己的身份太早揭露,更不願意揭露於這朝堂之上天下之前,今天只要蕭玦認了她,明日整個內川大陸都會知道。 「此案勢必驚動天下,諸國之下,必將關注我主應對——此女行為無恥,窮凶極惡,居然妄以白衣之身於朝堂之上,構陷親王,行徑令人髮指,次鐐不除,何以對天下,何以對臣民,何以對我有功藩屬,何以對我西梁國棟樑!」 「趙王乃國之長城,怎可于金殿之上,為宵小所辱!請誅此等不知綱常天理之逆賊!」 「臣附議!」 「臣附議!」 「臣,附議!」 …… 此刻群情奮勇,萬眾一心,空前的熱烈和團結。 也都十分聰明的,一字不提:此女行為周密,背後必有相關勢力,尚需徹查。 笑話,這些宦海沉浮的老手,誰看不出此刻趙王已經將這個女子恨毒了,只恨不得她立刻血濺朝堂,哪肯再慢慢查證,給予對方時間反應導致節外生枝?自然也樂於成全,心照不宣,一片喊殺之聲。 微微冷笑,秦長歌閉目不語——是在說不得,也只好魚死網破了。 深吸一口氣,蕭玦何嘗是笨人,心若明鏡,照得見諸般飛揚塵埃,他既然早知群臣心思,哪裡肯被牽著鼻子走,目光一掃,群臣立時噤聲。 一片凜然的沉寂之中,蕭玦聲音回蕩在站了近百人依舊空曠暢朗的大殿裡,顯得分外清晰森然:「此等大案,令人競爭瞠目,朕自然要有交待——不僅要有交待,還不能草率交待,此女一孤弱女子,何能獨立搜集這許多證詞並尋來這許多證人?背後定有人主使,此人梟獍之心,竟妄圖害我皇帝!真髓憐惜生靈,也不當為此窮兇惡極之徒有所寬憫,朕,不惜再興大獄!但凡欺君飾罪者,無有可恕!三尺之冰,正為汝設!來人——」 他俯身對著跪地聽宣的侍衛,目色幽深,冷冷道:「交刑部主審,五筆徹查此女身份來歷,及身後有無相關主使諸事,幾十報朕!」 也不容人再反應,長身而起,攜了「兒子」的手,對假睿懿溫言道:「一別久矣,朕有滿腹的話兒想和你說,也不知你近年過得好不好,長樂宮已毀,朕帶你去看看鳳儀宮。」 目光一閃,秦長歌微微舒了一口氣。 蕭玦……已經不是當年的蕭玦了。 這是要套問蘊華了——他沒有完全相信,最起碼對蘊華,沒有。 秦長歌無聲冷笑——假皇后啊假皇后,你要如何和蕭皇帝暢談當年呢? 那廂,蘊華神色如常的盈盈施禮,淺笑道:「臣妾亦思念陛下徹夜清談,長夜剪燭,月移花影之下,訴久別重逢之思,不知今夕何夕。」 她明明語氣坦蕩,一宇無涉於私情,然而不知為何,聽來卻覺餘情婉轉盪氣迴腸,那兩個『夜』字,那句不知今夕何夕,每個字都微微地起了尾音,似是嫣紅嬌軟的花瓣飄蕩入心,搔得人心癢難當,一顰一笑,風情無限。 蕭玦的手勢,緩了一緩,原本不打算碰她的手,突伸來,款款牽了她的手。 秦長歌心中一震……媚術……她用了媚術…… 這女人好本事……隱而不發,似若無形,竟能于對談言語中不著痕跡的揉入媚功! 秦長歌吸氣……嘶……當初就不應該想著留下她來追索南閩彩蠱教和蕭琛的關係……應該直接殺了她的…… 那兩人手指相交,相視一笑,蕭玦滿面喜悅,正要舉步,蘊華忽然嚶嚀一聲,臉色蒼白,蓮折梅落風卷嬌絮般,軟軟倒了下去! 那孩子立即飛撲而至,嬌嫩童音裡慢慢焦急和哭音:「母后……母后……你又犯病了……」 譁然聲中,蕭玦滿面焦灼,先掐入人中再輸真氣,無奈懷中佳人動也不動,蕭玦霍然抬頭,怒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?她怎麼了?」 「娘有傷……一直沒好……」假太子抽抽噎噎,哭的煞是可憐,「……王爺叔叔知道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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