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帝凰 | 上頁 下頁 |
一二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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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突然緩了,不再急如飛絮,而是旋轉著遊絲般自天穹降落,落于一處清淨雅致的樹林中,遍地梅花……哦,這裡是雲州梅林……雪落無聲,花開無聲,隱約聽見足音落於雪上的細微的吱嘎之聲,他茫然回顧,只見近處梅林冷蕊寂寞,遠處沙洲霧靄迷茫,卻不見人影……長歌呢?不是約好在這裡,說有東西給我的麼? 步聲越來越近,卻依舊不見人影,他開始著急,突見有人輕衣薄裳,分花拂葉而來,姿態輕盈如隨風飄舉,他大喜迎上,是長歌! 卻發現自己怎麼好挪動不了腳步。 他惶然回顧,卻是弟弟突然出現,還是那個小小少年,牽著他的衣角,歡喜而急切的對他說:「哥哥,你舞得真好。」 心裡隱約有些奇怪,雲州這年,阿琛不是已經十七了嗎?怎麼看起來還這麼小?又想,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? 長歌卻突然向後退去。 他大驚著想追,長歌只越飄越遠,她倚著梅樹,冷冷看著他,輕啟朱唇。 一遍遍問: 「陛下是捨不得了是嗎?」 「陛下是捨不得了是嗎?」 …… 第九十九章 陰火 聲音輕細,清涼宛轉,卻如黃鐘大呂,隆隆響在耳邊! 他闃然睜眼! 一入目便覺金光刺眼,令人昏眩,他急忙閉眼再睜開,好一會,朦朧成一團的視野才漸漸清晰……十八金龍在頭頂張牙舞爪盤旋飛騰,追逐一輪熠熠紅日,嵌了金粉的龍身光輝閃耀,氣勢淩雲……他怔了好久,才想起來這是龍章宮雕飾十八金龍的穹頂,而剛才竟是離奇一夢。 夢裡似真非真,似幻非幻,然而每一幕,都直刺他如今矛盾痛苦難以言說的心事。 蕭玦從椅上坐起,注目岸上紙卷,風刮動單薄紙張簌簌有聲,那些不願入眼的字眼迅速翻動著,連綿成一道模糊的光影,他盯著那些字眼,發覺不知何時已冷汗涔涔。 ……當年,她說,天子無私。 ……當年,他說,帝王家事,亦關於國。 ……當年,她說,愛臣太親,必危主身,後宮亦陛下之臣,請陛下無需專寵長樂宮。 ……當年,他說,人臣太貴,必易主位,臣弟雖為陛下之弟,但首先應為陛下之臣,九錫之封,王爵之重,請勿輕與;作威作利,有亂朝綱,請勿輕縱,徙罰臧否,請自臣弟始。 ……當年,她說,法不阿貴,繩不攏曲,以天下為秤,民心為衡,輕重自知。 ……當年,他說,陛下無需自責,兩兄梟獍,其罪當誅。刑罰之重,不辟親族;賞罰之微,不遺匹夫,則天下大治矣。 ……這樣兩個政見幾乎完全合契的聰慧人物,這樣兩個全心全意為他的江山臣民思謀的人物,這樣兩個他同樣愛重,視同己身的人物。 他的左膀右臂,他的,親人。 當真……當真……以生死搏殺,骨化作灰做了最後的結局? 為什麼? 他無法想像當年點燃長樂宮粉堊金殿的妖火之柄,執於那雙病弱細白手掌之中。 他不願相信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,曾經冷酷注視著自己的親嫂親侄葬身火海,冷酷的看著宮殿傾頹,看著自己的親哥哥,失去妻子愛兒,成為永恆沉溺於苦痛之海的孤獨之人。 阿琛,牽著我衣角誇我舞劍真好的小小少年,多年來追隨我從無相負的親密兄弟,你當真,忍心如此? 不……不…… 那天,當長歌之死,經由聖僧之口,驚雷般劈進他神智的那一刻,他便對自己發了誓。 便是窮盡帝王之血,窮盡此生壽命,也必為長歌,為早夭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。 他發誓——無論是誰,哪怕他富有一國,哪怕他威淩天下,哪怕他反手為雲霞覆手為雨。 然而當那神秘女子明霜一句狀似無意的點撥,當他抱著幾乎不信的心態調閱密封的案卷,那紙卷上看似沒有關聯的字眼,在有指向的尋找關聯之下,立刻便將一個他最不願意看見的陰冷事實擺在了他面前。 三年前,在秦楚二王被誅後不久,朝議紛紛,諸王自危,為免此事引發諸臣對帝王心地的猜疑,阿琛不避嫌疑,自請為領侍衛大臣,擔負宮禁護衛之職。 當時他頗為欣喜,因為蕭琛此舉,不啻向臣下世人宣告,陛下並非刻薄不能容人之主,更無兄弟相疑之心,否則也不會在二王事變後,依舊將關乎自身安危的宮禁重任,交給異母兄弟。 只是他體弱多病,也不過領個虛銜,並不真正入宮值夜,但一切宮禁防衛調動事物,需報請他批准。 當時的宮禁總管,御林軍統領,是天壁二年的武狀元董承佳。 此人于乾元元年失足落馬而死,蕭玦記得清楚,據說是一批交好的官兒邀他去狩獵,不慎落入當地獵戶陷阱。 如今看來,那批官兒們是些什麼人,當中會有誰,實在是件值得調查的事。 比如,姜華,在不在其中? 而姜華,天壁三年時是刑部一個不起眼的書辦。事發當夜,他當值。 三年前那夜,姜華做了什麼尚待追查,但是董承佳做了什麼,卻是清楚的很。 他將換防時間做了調整,西梁皇宮規矩,各班侍衛分管各宮區域,依位次高低輪班換防,比如龍章宮戌時換防,長壽宮亥時換防,長樂宮子時換防。 因為前元時,秦長歌經常造訪元皇宮,對元皇宮的防衛佈置嗤之以鼻,所以她主掌內宮之後,對宮禁防備做了詳細規定,換防時,為防侍衛交接班時的混亂,以及固定地點換防易使人乘虛而入,長歌曾規定,每日換防地點不定,由領侍衛內大臣臨時決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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