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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七


  卻有人深深吸了口氣。

  道:「好功夫,好美色。」

  素玄霍然轉身。

  楚非歡目光冷了一冷。

  長亭一側,秦長歌身後,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金袍男子,斜飛雙眉,瞳生疊影,發色較常人淡一些,笑起來既狂放又溫柔,明明看起來不算年輕,但不知為何便有種奇異的魅力,黑色漩渦般的引人墮落、探索。

  他一身金袍光華璀璨,囂張已極,臉上的申請卻謙虛又可親,卡主秦長歌咽喉的手指堅如鋼鐵,看著她的顏色卻溫和如長者,整個人就是個矛盾體,無法令人一眼看穿其人究竟。

  秦長歌眨眨眼睛。

  鷹、狐狸、蛇,公狗的混合體,狂放、狡猾、陰毒、好色的大集合。

  北魏晉王。

  當年大儀殿前,帝后對著江山輿圖,縱論天下人物,秦長歌便將魏天祀列為天下有數的危險人物之一,其人善戰詭詐,狡猾無倫,且面貌多變極擅偽裝,要不是他出身詭異,據說是魏王侍妾與南閩非人非獸的怪物苟合而生,使他為老王厭棄,為臣民所拒,只怕現在的北魏王位,便是他的了。

  剛才他命三名手下分攻素玄楚非歡,自己卻盯住了一看就知道武功薄弱的秦長歌,他也是夠無恥的,絲毫不顧王者身份,居然是趴在草叢中無聲遊近,先以絲索套住秦長歌腳踝,然後翻身而起落在她身後的,楚非歡武功已失全力對敵,素玄離開長亭一人獨對三忍,待到以最快的速度解決,他已將手指擱在了秦長歌咽喉。

  秦長歌斜眼瞄了瞄正好溫柔的對著她笑,對著素玄和楚非歡彬彬有禮的頷首為禮的魏天祀,看出他衣袍雖然華貴富麗,但衣角有破損,衣領粘著草葉塵灰甚至鮮血,一身的風塵僕僕,想起前些日子蕭玦蕭琛兄弟在趙王府書房密談的那一番話,隱約知道了這位北魏王爺這麼突兀的出現在這裡的原因。

  那夜,蕭家兄弟設計,趁北魏今年風災,糧食緊缺,在西梁邊境各州悄悄購買糧食馬匹之際,順水推舟,將長林糧庫裡的黴變糧食賣給了北魏,這期間自然蕭琛另使了些手段,將主管戶工二部的魏天祀拉下了水,使魏天祀被本就內心暗暗忌憚他的北魏國王魏天祈,所不容,這是一路流亡,居然追殺到西梁內境來了。

  一轉念間秦長歌已經將來龍去脈想清楚,那廂魏天祀已經和善的打招呼:「兩位,在下其實沒有什麼惡意,就是看中了這位兄台的車子,想借來一用,可否?」

  聽著他微有些古怪的口音,素玄偏頭想了想,一笑道:「北魏人?」

  眉毛輕輕一聳,魏天祀也有些心境,他被北魏專門執行暗殺任務的「夜行衛」一路追殺到此,身邊三百鐵衛,已死的七零八落,而魏天祈猶不放過,一心將他逼入西梁京城,好讓他更慘烈的死去——當年他和蕭玦是一南一北兩大戰神,蕭玦鐵騎底死去多少北魏亡魂,他長刀下便葬了多少西梁生靈,血海深仇,永不可解,西梁皇室一旦遇上他,只怕想死也不能好好死。

  這一路逃奔,倉皇狼狽,馬匹接連死去,戰士逐漸消亡,衰頹,傷病,無望,山窮水盡之時,他看見素玄那輛機關精絕,不張揚卻對他絕對有用的馬車,不由眼睛一亮,遂立即尾隨,在臨近村落逮了幾個不會武功的百姓,扔在草叢中,擋住自己和下屬的身體,在素玄冰柱出手後,立即分兵攻擊。

  當手指搭上秦長歌咽喉時,他以為自己成功了,心中微喜,不料眼前三人,不僅風姿都超群絕俗,且遇事反應都大出他意料,白衣男子一副無所謂的姿態,卻一口就報出了他的來歷,藍衣男子雖然殘疾,但眼神如刀,而這女子,這女子……

  這女子偏頭看他,眼神笑吟吟如見故人。

  心裡微微有些不安,魏天祀手下悄悄加了力,微笑道:「我是不是北魏人不重要,你們的人的安危……好像更重要吧?」

  他對自己的「陰煞功」很有信心,他等著女子痛婉的呻吟——他一向很愛聽這個。

  沒有動靜。

  他怔了怔,詫異的向秦長歌望了一眼,秦長歌這才好整以暇,「哎喲」一聲。

  叫的平淡之極。

  這反應遲鈍的……

  像作假一樣。

  魏天祀哭笑不得,心裡的警惕不安越發濃重——怎麼所有事情的發展,都脫出常規,不在自己意料之中?

  如果他知道面前的是哪幾個人,只怕堂堂的晉王殿下,也不會輕易出手了。

  楚非歡的眼神越發冰冷,他眼光明利,早已看見秦長歌額頭薄汗,當才那一下一定不輕,秦長歌叫的裝模作樣讓人挫敗,只是因為她一向不喜歡讓別人得意高興而已。

  素玄當然也已發覺,微微皺眉,手一招,那兩匹神駿的白馬打了個響鼻,自己拉著馬車過來。

  「你,離遠一點」魏天祀微微放了心,微笑指揮著素玄,「好像你那馬車有機關是嗎?那你可不能靠太近,來,來,往我這裡站站。」

  「哦,」素玄很老實的往前站了站,占到楚非歡輪椅之側,瞄了一眼秦長歌,道:「兄台,你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吧?不過是輛馬車,咱們相逢也是有緣,你開了口,我便送你也無妨,何必傷我女伴?」

  「你說得很有道理,」魏天祀笑的一半是禿鷲一般是狐狸,「不過我只相信,以強力索要到收的東西,才是真正屬於我的。」

  「是啊……」素玄慢悠悠的道:「有的人,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的……」

  他眼光一冷,頭一偏,和楚非歡轉瞬互視。

  魏天祀目光一閃,立即手指一緊,腳步微錯。

  空氣中突生緊繃的氣氛。

  秦長歌突然道:「這位兄台,我看你們要打架了,小女子可不想遭受池魚之殃,這樣吧,小女子和你一起上車,陪你走上一段,你該放心了?」

  怔了怔,魏天祀無聲的松了口氣,剛才素玄楚非歡那一瞥之間,他突覺心間一縮,冷汗立時流了滿身,更令他驚恐的是,那一瞬間他好似突然被強大的氣機鎖定,有種全身陷入深淵泥漿的感覺,連手指都抬動困難,那感覺窒息而黑暗,另他警覺在真正武功絕世的人面前,耍手段未必有用,刹那之間他甚至在想,手中的這個憑藉,也許根本不能在強大的人面前保護好自己,要不要一把掐死她立即逃?

  然而這女子開了口。

  狐疑的一瞥秦長歌,她也看出來雙方要動手了,明明情勢對她有利,她為何要臨場阻止?難道真的怕遭受池魚之殃?以對方的武功,這個可能根本不存在。

  素玄也怔了怔。

  他的馬車,並不是如魏天祀想像的那麼簡單,他剛才和楚非歡一瞥間已經達成默契,只需動動手指,便可擊倒魏天祀救下明霜,不想她竟然自己叫破。

  這個女子,從來不做蠢事,她將自己置於險地,打算做什麼?

  微一沉吟,對秦長歌強大的信任,使素玄退後,將馬車讓了出來。

  楚非歡手肘撐在輪椅上,和秦長歌對望一眼,隨即轉頭不再言語。

  見他們居然真的讓開,魏天祀的神情反而微微有些怪異,瞟了秦長歌一眼,那目光寒光閃爍,利如刀鋒,面上卻做出得意的模樣,手指下滑,在秦長歌胸部捏了一把,淫笑道:「真是可人意兒的,等下可得好生感謝你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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