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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九


  訕訕一笑,秦長歌早有準備,「聽說網頁書房裡有絕版的先韶時期丹霞子的《古言》三卷,王爺極其珍愛,向不外借觀閱,但草民那個……垂涎已久,好容易請托了打掃書房的小廝,溜進來想看上幾眼,便是沾點上古先賢的清逸之氣也是好的,誰知遍尋不著,又看見王爺這裡藏書多,不知不覺抓起一本就看進去了,王爺和陛下進來時,草民嚇了一跳,躲閃不及,只得藏進了幔帳裡,衝撞之罪,請陛下恕過。」

  「《古言》是琛的寶貝,如何會大喇放在書房顯眼處?」蕭玦一笑。「竊書不為偷,朕多少也知道幾分你們這些文人的毛病,既不是有心窺視,也變罷了。」

  他說罷不再多問,當先而行,修長的背影在朦朧的天色裡輪廓清晰,秦長歌微微有些感歎,這幾年蕭玦無論如何改變,也許性格喜怒不定,也許時有古怪之狀,也許因為身居九重之高而不得不謀局陰私,但從本質裡,他似乎還留著存了幾分當年那個明朗坦蕩,從不入人以私的少年影子,要知道,換成別的皇帝,朵幔帳後偷聽皇帝王爺密談,內容又涉及朝政大事,非得腦袋掉地不可。

  此時侍衛們已經備了車架等候,還有位中年男子在人前守候,看服色是禁衛統領,見蕭玦帶了個陌生人出來,都啪的跪下施禮,又抬頭看看秦長歌,微微有些戒備,蕭玦卻不理會,跨上玉轡金彀的禦輦,道:「回宮。」

  此時蕭琛亦趕了來,他神情疲倦,披一襲白裘抱著手爐走進,蕭玦不待他到近前,以掀簾揮手示意,到:「你還病著,仔細毛了鳳,回去吧回去吧,」又指指秦長歌正要說話,秦長歌已搶先一步道:「時辰不早,陛下請先登輦,容草民和王爺告別,也好相謝王爺照拂之恩。」

  蕭玦點頭,子進了車架,秦長歌迎上去施禮,蕭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他,半晌輕聲道:「先生可謂得償所願了?榻底風景可好?」

  微微一笑,秦長歌顧左右而言他,「找王府鐘靈毓秀,格局開闊,道路繁森,別有洞天,無心再次十數日,已是大開眼界,這都是托王爺之福啊。」

  「好說,」蕭琛微笑,「感情先生進府為食客是假,預覽敝府陋景是真——可喜歡?」

  「王府貴邸」豈是無心這等身份可肆意評論?「秦長歌笑得挽孌,並不接招,「您言重了。」

  「重與不重,彼此心知,」蕭琛微微一咳,「我這淺灘微池,難容先生蛟龍飛鳳之姿,先生大才,既已得覲天顏,飛黃騰達指日可待,將來榮威之時,莫忘回來看看小王。」

  一笑應下,秦長歌道:「不敢,王爺提攜相助之恩,無心沒齒難忘。」

  「你在我府中,倒未曾照顧到你,不過將來,總有機會相逢於朝堂的。屆時自由分教。」蕭琛微微偏首,淺淺一笑,月光下的容顏清雅鳳儀,眉目絕妙。

  哂然一笑又一禮,轉身走向侍衛備好的另一輛車,秦長歌實在懶得和蕭琛這般打機鋒一來一去了,那只老鼠,她真的懷疑是蕭琛做的手腳。

  以蕭琛的聰慧,未必會相信他的空城計,塌下無人,他便佯作出門,半途上定會想著折回來堵個正著——她和蕭玦對答時,一直豎著耳朵在聽,近期練功的緣故,他的聽覺已經相當靈敏,不會武功的蕭琛走進,她不會不知道,所以她才敢在確認蕭琛沒喲回來的情況下,對蕭玦胡謅她是文正廷。

  但那怪鼠哪裡來的?那麼湊巧?

  此時大批的侍衛護著蕭玦趕去上朝,只留下四名普通侍衛護送她入宮,秦長歌踢踏踢踏的向車子走去。臨到扯下。蹲下身去拔靴沿,站起身來,訕訕笑道:「嘿嘿,穿久了的鞋子舒服,就是有點塌……」侍衛看了她寒酸衣著,應付著點了點頭,轉過臉去,相視著撇嘴一笑。

  拙手笨腳爬上車子,秦長歌活脫脫是個沒做過華麗馬車的窮書生,不住的看鏤雕的車窗,又傻兮兮仰頭去摸描了金漆車頂,「這麼漂亮的馬車哇……」

  侍衛們早已等得是不耐煩,各自翻身上了馬,又是撇嘴一笑,陛下從哪找了這麼個活寶來。這樣的人,也是「名士」?只是終究不敢亂說什麼,吩咐了車則前行,護衛在周遭。

  行徑西府大街,經過一條少有人跡的窄巷時,不知為何,車身突然一傾。

  充作車夫的太監大驚,急忙勒馬,半邊車身已經傾斜下來,嘩啦啦砸到牆邊,引起套馬一陣揚蹄長嘶。

  侍衛們急忙上前,合理去扶車子,自己檢查了一下,發現時車後的一處榫頭油所鬆動,起初沒問題,車子一行快就松掉,輻條也因此散開幾根,以至於車身傾倒。

  侍衛們將車子扶起,忽覺得哪裡不對,車子到了,砸在牆上,怎麼那個腐儒連聲驚呼也沒有?

  一個性急的侍衛立即伸手去掀車簾,探頭一看,驚叫道:「人呢?怎麼不見了?」

  其餘幾人忙就他掀起的簾子探頭望去,果然空蕩蕩無人。

  四人中的領班侍衛「嘿!」的一聲一頓足,怒道:「給這小子跑了!」疾聲道:「你兩個,去前面給統領報信,你,和我沿路四周找下,這傢伙就算剛才趁亂跑掉,也走不遠的!」

  當下兩批人分頭行事,那車夫太監疑惑的爬下車,去看那木榫頭,納悶道:「我出來之前,明明檢查過啊……」

  他埋頭查看車輪,卻沒有看見,車頂被緩緩掀開,先露出一雙眼睛,四顧無人,隨即輕輕鑽出來,順著車子依靠著的牆,爬上窄巷的牆頭,迅速消失在朦朧的晨霧中。

  那人正是秦長歌。

  她玩的還是空城計,剛才並沒有離開,而是縮在車頂上。

  先前她蹲下身弄靴子是假,以身體遮掩用匕首撬動榫子是真,蹲下身的一刹那她已經看出這車底板是塊整體,無法從車底逃脫,於是她假作土包子,對車子一陣亂摸,其實只是為了摸摸看車頂有無可以逃脫的辦法,這一摸,她立即發現車頂是活動的,可以拆卸,於是剛才一直在鼓搗來著。

  侍衛們散開,她立即逸出,快速離去。

  蕭玦,你就慢慢在宮中等吧。

  蕭包子蹲在地上,偏著頭,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的男子,烏亮亮毛茸茸的大眼睛從下往看,更是大得驚人,仿佛那張白嫩小臉上,就剩了一雙眼睛。

  按說被這小子以這種「想要抱」的眼光盯著的人,任誰也要吃不消棄械投降,偏偏男子好定力,若無其事翻著手中的書,秀麗容顏一片平靜,仿佛面前蹲著的不是個四歲的漂亮孩子,不過是一條乞憐的小狗狗而已。

  小狗狗卻吃不消了——腿蹲麻了。

  拍拍衣服上的灰,蕭包子決定,不管楚叔叔什麼表情,不管他怎麼冰山萬丈,他都,一定要,征服他!

  擺出一臉自認為最魅惑眾生的笑容,蕭包子手腳並用——爬!

  吭哧吭哧爬上楚非歡膝蓋,蕭包子急忙雙手拽住楚非歡衣襟,拽得死緊——不給你機會扔我出去,你扔,我就撕你衣服……

  惴惴不安等了半晌。

  沒動靜。

  咦?

  抬頭,看進楚非歡依舊清冷平靜的眼神。

  那眼神透徹如水晶,鮮明如秋水,映著他小狗般的眼神,冷光輝耀裡,一抹淡淡的了然的笑意。

  眼光下移,蕭包子隨著那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肥爪,已經把衣服抓得皺成一片,藍軟緞長衣原本潤如明珠滑如水,那是一片藍如秋日高遠晴空藍如月下靜夜幽謐湖水的渾然顏色,生生被自己搞得天空分裂湖水生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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