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大宮·玉蘭曲 | 上頁 下頁
三九


  聽說你在逝去的時候表情無比安詳,對你來說這樣的故去是不是也代表一種解脫?我希望下輩子你能過得好好的。

  這個月我已經完全與外界隔離,只一心活在我的緬懷與悲傷之中,甚至忘了關心顓福好不好,九珍好不好,朱妘生產的事情。

  善善在一旁勸我說:「小小姐,您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啊……人生無常,節哀順變吧。」

  我無力地說:「善,我有的時候在想生命到底是什麼,竟那麼脆弱,為什麼活著就是受苦。這樣一想,就心如死灰,還不如就這樣去了算了……」

  善善變色道:「小小姐,您這是怎麼啦,竟然說這樣的話……」

  我搖了搖頭,說道:「也是,我還有兩個孩子,怎麼也捨不得……但是這個佛事你就讓我堅持到七七四十九天吧,就算是我能為九皇子做的最後一件事……」

  善善感傷地歎了一口氣。

  這時形單沒有通報就闖了進來,我和善善驚異地看著她,只見她捂著胸脯氣喘吁吁的。

  我說過在這四十九天內不見其他任何人的,何況形單此時還穿著紅色裙子,沒有經過允許沒有沐浴更衣就闖到這神聖的祈福佛堂,讓人覺得很是突兀。但是我知道形單做事一向謹慎,如果不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她是不會這樣做的。

  她低頭對我耳語了幾句。

  我的臉刷的一下白了,竟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
  她說,不知道為什麼,皇帝今天突然去了冷宮,接了一個瘋女人回來!

 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。

  佛堂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,風冷冷地吹了進來,雖然背對著,我依然能知道是誰來了。

  該來的總會來的。聽完形單說的事情,我想過千種做法,萬種說辭,但最後還是放棄了。我不該再對那個孩子說謊,我的確是害了他的母親。

  「皇帝你來啦。」我語氣平淡,依然閉著雙眼跪在佛像面前。

  顓福在我背後嘶喊著:「那個女人就是我的生母,是不是?!」我的手顫了一下。

  「是。」我簡短地回答。

  「為,為什麼……」顓福說話的聲音顫得厲害,「為什麼要這麼對她……」

  我不知道怎麼去解釋,難道我要把那場你死我活的後宮爭鬥講給他嗎……不,不,即便解釋了他也不會原諒我如此對待他的生母。

  「你不會明白的。」

  顓福沖到我的面前,輕而易舉地把我強扶起來,緊緊地捏著我的肩膀,眼中是恨是痛,大聲地說:「解釋!您給兒臣一個解釋!為什麼要那麼害人,把朕的母后逼瘋,把朕的姐姐嫁給一個傻子!您真的如她們所說這麼蛇蠍心腸嗎!」

  我將頭偏到一邊,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。

  也許一開始就註定是這樣的結局,我害了姒修容,卻收養了她的兒子……也許這就叫因果報應吧。

  「皇帝,隨你怎麼處置吧。」我沒有一絲一毫掙扎地說。

  顓福抓著我,越嵌越緊,很疼,我卻沒有叫出聲來。突然間他鬆開了手,我軟軟地癱在地上,無力地喘息著。

  兩行淚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。

  「啊——」他大喊著,瘋也似的逃離出去。

  我倒在地上,緊緊地抓住胸口,仿佛離開水的魚兒,大口大口地呼吸,臉、脖子濕濕的,不知道是汗還是淚,另一隻手無力地捶著地面,也許我從未像此刻這般憎恨我自己。

  我並不是為我自己的命運擔心,我只是心疼顓福,現在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,不知道該有多麼的痛苦,而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。

  那之後顓福並沒有對我有任何的處置,爾玉宮的吃穿用度還是照常,一切平靜得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,不,不一樣了,至少爾玉宮再也不見皇帝前來拜安的身影。

  與爾玉宮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姒充儀那邊被關心備至。

  她被安排住進了壽安宮,想想也有些諷刺,其實壽安宮才是太后名正言順的居所,而即便顓福登基後我也一直留在爾玉宮,想來冥冥之中早就暗示著我並非真正的太后,因為顓福是那個人的兒子,只是我一直霸佔著罷了。

  聽說顓福找來了最好的太醫為姒充儀診治;聽說每日進獻姒充儀的湯藥顓福都會自己嘗一嘗,然後一勺一勺喂給她吃;聽說姒充儀根本認不出自己的兒子,犯起瘋病來對顓福又抓又撓,而顓福一點也沒有嫌棄,甚至幾次落下淚來,說自己是個不孝子。

  姒充儀,恐怕也是要改稱呼了,聽說顓福打算為自己的生母正位,封為先帝的皇后,也就是太后。那麼我現在這個太后又算什麼呢?

  「太后您放心,這種事情朝臣是不會答應的。」無論何時元遙一直陪伴在我身邊,他寬慰我道。

  看我呆呆的沒有任何回應,元遙上前小聲對我說:「如果真的難受,那麼不如就……臣一定會盡力幫助您的。據臣所知,朝中有不少臣子敬重您支持您,李宰相、高遠大人,還有手握重權的南宮氏,他們都會跟從您的。皇帝的根基尚不穩,那應該不是什麼難事……」

 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,聽了元遙這些話我只是感到一陣難過。

  我只希望顓福能好好的。

  曾經有一次去御花園時看到顓福的一隊隨行,我遠遠地望著沒敢靠近,卻見顓福比以前更加消瘦,龍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,已經不合適了。

  只見他在自己曾經精心打理的諼草園靜靜地蹲了會兒,風呼呼地灌進他的袍子,看不出那時他在想些什麼。

  他撚了撚地上的土,然後對左右吩咐了什麼,不一會兒就有太監拿著鋤子過來,將好好的一片園地刨了開來,一下下仿佛刨在我的心上。

  風依舊凜冽地刮著,我抬頭憂鬱地看著那陰沉的天,自言自語道:「今年的冬天尤其漫長,春天什麼時候會來呢?」

  二十多天未曾探望過朱妘了,算了算也快到她臨盆的日子了。

  到鳳儀宮時,朱妘卻不在。這樣重的身子會到哪兒去呢?我疑惑地想。

  我看見朱妘梳粧檯上各樣的首飾淩亂地擺了一桌子,她最貼身的宮娥正一件一件地收拾著。

  「皇后到哪兒去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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