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大宮·雛菊曲 | 上頁 下頁
一五六


  待右宰相走後,我從袖中抽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紅色賀書,交給善善吩咐道:「把這個交給中書令高大人,就說本宮提前祝他榮升左宰相了。」末了,我又加了一句:「當然,本宮還要誇讚他這個不動聲色做得好。」

  善善仔細地收到懷中,然後感歎道:「恐怕右宰相萬萬想不到,中書令大人也是小小姐這邊兒的人呢。」

  我淡淡地笑了,說:「當然不能讓他知道,否則這齣戲就演不成了。有明有暗,無論怎樣到最後都是我坐收漁人之利。」

  皇上的眼花越發嚴重了,常常看奏摺看得眼睛酸痛,最後索性叫身邊的內侍念讀出來,再由他來執筆批註。

  可是那內侍並不識得多少字,結結巴巴的,話念得也不通順,常常讓皇上忍俊不禁。

  那天下午,我去看望皇上時,就聽見皇上在屋裡大笑著,我走了進去好奇地問:「皇上什麼事這麼開心啊?」

  然後我看到那內侍一臉苦相向皇上賠笑著說:「皇上您就饒了奴才吧,奴才也沒念過幾天書,這些大臣又寫得文縐縐的……」然後他看到我,突然得到救似的,提議說:「皇上不如讓皇后娘娘來念吧,皇后娘娘熟讀詩書,念起來自然也比奴才好……」

  我還沒聽完就沉下了臉,呵斥道:「大膽!」

  那內侍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,撲通一聲跪下,臉色蒼白連連磕頭求饒。

  皇上看看他,又看看我,想了想然後說:「其實也不是不可。」

  我露出驚詫的神色,提醒道:「可是自古後妃不可……」

  皇上拉著我的手到他身邊,正色說:「朕只是叫你幫忙念念摺子,最後還是朕親自批註,算不得干預政事。再說朕看奏章看得眼睛酸澀,你這樣也算是為朕分憂了吧。」

  我自然還是要再三推託,最後才裝作無奈半推半就地同意了。

  我先是為皇上念奏摺,後又慢慢演變為提筆為皇上寫奏摺,然而無論怎樣,最終還是皇上在拿主意,絲毫沒容得我參與半點。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,使我漸漸有機會參與政事掌握大權。

  已經五十五歲的皇上突然懼怕起衰老與死亡來,開始迷戀起長生不老之術。

  那天有一方士奉詔進宮覲見。

  皇上有病疾,太醫開了幾付方子也不見好,皇上就突然想起了那個我失明時,幫我醫治的巫醫。那個巫醫也許真的有一番自圓其說的本事,在宮中已經小有名氣了。

  那巫醫趁機推薦了他的一位「仙友」,說他通曉冶煉金丹長生不老之術,皇上動心,連忙召他入宮。

  我坐在白色的薄紗後面,看見那方士緩緩地走了進來。

  只見他一襲白袍,身材挺拔,姿態優雅,翩然出塵。他不卑不亢地跪在我們面前,聲音清亮地說:「臣王仙羨拜見陛下、皇后娘娘。吾皇萬歲萬萬歲,娘娘千歲千千歲。」

  皇上見他俊朗不凡的樣子,心下已經有幾分欣喜,但面上還是嚴肅地問: 「仙羨?」

  那王仙羨點了點頭,回道:「既能得道成仙,逍遙自在,又能察之人間冷暖,體驗情懷,來去自如,豈不是神仙也羡慕的日子嗎?」

  皇上聽了生出一絲豔羨,接著問道:「那你會什麼?」

  他謙遜而淡然地說:「也無非是些青春駐顏,返老還童,長生不老的養生之道罷了。」

  皇上驚歎:「那麼你現在有多少歲了?」

  王仙羨飄然說道:「恐怕臣自己也記不得了。不過重要的是臣現在一直是三四十歲的模樣,再多加修煉,以後還會年輕。」

  皇上嘖嘖稱奇,但還是半信半疑地問:「這世上真有返老還童、長生不老之術?那為何秦始皇屢次派徐福下海求仙而毫無音訊?漢武帝、唐太宗等服食金餌也只是徒勞,終究難逃一死?難道朕就可以羽化成仙求得仙道嗎?」

  王仙羨搖了搖頭,語氣間頗有高深莫測的意思:「非也非也,自古以來就有盤古開天闢地、女媧造人、周穆王靈山會王母等種種故事,可見鬼神之說並非子虛烏有。又有彭祖高夀八百八十歲,可見若想長生不老也並不是荒誕之事。若究其秦始皇漢武帝等為何無功而返,恐怕是因為心中不誠,修道不夠吧。」

  皇上驚疑:「難道秦始皇船載寶物、送三千童男童女人海求仙,漢武帝造金銅仙人盤接天露、井幹台立鳳凰石雕作「鳳凰鳴」引北斗這些還不夠誠心嗎?」

  王仙羨淡淡地笑著說:「他們求仙貪婪心切,又只偏重外服丹藥,不注意內身修養調和,神仙又怎麼會幫他們呢?」

  皇上聽了一驚,然後默許地點了點頭。

  末了,王仙羨又誇誇其談,說他時常暢遊于蓬萊仙島之間,與仙人彈唱應和。皇上命人拿琴,他從容彈奏輕唱起來,果然餘音嫋嫋,宛如天籟之音。

  皇上大喜,封他為天樂仙師,即命他開爐煉丹,並向他學習修身養氣之道。

  朝中譁然,皆紛紛上書勸阻皇上,均被皇上壓下置之不理。

  對於這樣的局面,善善小心翼翼地問我說:「小小姐,您怎麼不去勸勸?皇上最疼愛您,您去說說他也許會聽的。」

  我臉上淡淡的,說:「你又不是不知道,殊賢妃、董修容她們去勸時,皇上是怎麼回答她們的?皇上說:『難道你們不想讓朕長生不老嗎?』那麼,你現在要我怎麼對皇上說呢?」

  善善臉色一變,然後歎了口氣說:「真想不到一向睿智的皇上怎麼會……」

  「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。再說,那一種對如風燭殘年的恐懼,可能是現在的我們無法體會得到的吧。」

  善善了然地點了點頭,隨之又重重地歎了口氣。

  大姬曾想過要人宮覲見,卻被我攔阻宮外。而皇上的兒子們則更因為微妙關係不敢上書勸奏,反倒是清翎王出乎意料地回來了。

  自從我當上皇后之後,清翎王已經有幾年不進宮了,然而他這次進宮就直奔勤政殿,情緒激昂口無遮攔,對皇上說道:「父皇,自古以來求仙的帝王,秦始皇、漢武帝、唐太宗等有誰落得好下場?!父皇怎麼非但不以前車之鑒,反而甘受一個江湖騙子愚弄?父皇您該當機立斷,亡羊補牢尚且未晚!」

  皇上早已煞白了臉色,怒斥道:「放肆,誰准你這麼和父皇說話的!是朕平時太縱容你!退下!」

  清翎王后來被侍衛拉了下去,而他的聲音還一直不甘地隱隱傳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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