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宮·雛菊曲(107)_秋姬

一〇七

　　善善無意中歎了一口氣，有無奈有惋惜。

　　我低頭看著杯中沉入底下的幾片茶葉，小聲地說：「善，為什麼嘆息？他不是我的，我就不該把他綁在身邊，是不是？我應該祝他幸福，是不是？」

　　那天，我在媚夏媛正打算采些玫瑰花回去制茶，突然有人從花叢中鑽了出來，一把把我拉到花叢中隱秘的地方。

　　我一驚，馬上抽出腰間藏著的小匕首，直抵著那人的脖頸。

　　那人吃了一驚，繼而笑道：「你真是謹慎啊，看來想要刺殺你還真不容易……萬一輕視你是個小女子，最後死無葬身之地的反而是自己……」原來是巫朗哈穆。

　　我收回匕首，心中卻很不是滋味，冷淡地說：「王子不應該來這兒……我也有事，先走了。」他拉住了要起身的我，將我的身體壓得更低，小聲地說：「我到這兒是想問你一件事，烏姬說你……」這時花濺淚來找我了，見我不在，叫道：「小姐，小姐……」他聽宮人叫我「小姐」明顯松了一口氣，沒有將剛才的問題問下去，而是說：「本來我就不相信。」我看著他，語調平靜地說：「你想問什麼？」他的心情很放鬆的樣子，說：「本來就是無稽之談。」我冷冷地說：「烏姬說的沒錯。」他吃驚地看著我，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。

　　「我是。」我一字一頓地說。

　　他睜大了眼睛，臉色開始變得蒼白：「我不信……你騙我。」我沒有回答，只是沉默地看著他。

　　「我不信……像你這麼高傲的女人，怎麼會投入到那老頭子的懷抱……」

　　「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。」他的臉色越加慘白：「這麼說……這麼說是你自願的？」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：「自不自願已經不重要了……重要的是我現在是誰。王子不要再像今天這樣莽撞了，你這樣的身份，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……」他仿佛受了羞辱，攥緊了拳頭，但是又慢慢地鬆開了，爆發出笑聲來。

　　「哈哈，哈哈，多麼替我著想的貴妃娘娘啊……哈，你兩個多月沒來，我還多管閒事的為你擔心過……娘娘的威勢好大啊，那些侍衛受你之命口風緊得很，害得我越加著急。今日冒險來找你，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的答案……哈哈，好一個貴妃娘娘……」我的心有些發痛，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痛恨我？又不是我想當這個貴妃的……

　　但是我的語氣依然淡淡的：「王子應該慶倖，今日我得了勢，定會顧念以前的交情，對王子百利而無一害的……」

　　「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！只是我巫朗哈穆即便如此境地，也知道什麼該要，什麼不該要！」我的心顫了一下，他的意思是責怪我嗎？

　　我們就這樣對峙著，最後他憤恨地揮手撲倒了一片玫瑰花，玫瑰枝上的刺將他的手刮出了血。他就是用這樣血淋淋的手向我抱拳說：「告辭。」我看他漸漸地走遠，鬱鬱地歎了口氣。

　　我站起身來走了出去，花濺淚看見我高興地說：「小姐，您去哪兒了？奴婢正擔心您呢……」我說：「我看裡面的花兒開得更好，就進去看看。」花濺淚突然叫道：「啊，小姐，您的手臂……」我轉頭看了看，手臂上一道血紅蔓延著，想起是他剛才抓玫瑰時不小心劃到我的吧……

　　玫瑰雖然很美，但它的刺真傷人呀……

　　我只是不小心被劃破一道便如此疼痛，他應該更不好受吧。

　　我淡淡地笑了笑：「沒有關係。」

　　回去的時候下起了雨，開始時我們並不在意，沒想到後來越下越大。

　　花濺淚關切地說：「小姐，秋雨寒人，您先去亭子坐坐，奴婢回去取了傘就來接小姐。」說完自己先頂著雨跑了出去。

　　我站在亭中看著外面的雨漸漸由針頭大變成了豆大，由稀疏變得濃密，心中感慨花濺淚說秋雨寒人，那麼她自己就不怕寒嗎？只是因為我是主子，她是奴才？

　　人的命運真是不同啊。

　　突然，有一名身著淡藍色錦緞華服的男子也跑進來躲雨。

　　待他到了亭子直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雨珠兒，我看清了他的面貌。

　　原來是十二皇子。

　　他看到我也明顯一愣。

　　這樣突然的相遇讓我們都措手不及，我尷尬得像受了冷般環緊了身體，他則不自在地咳了咳。

　　我們背對著對方，看著外面雨濛濛的一片。

　　一點一點的雨珠開始連成了串兒，仿佛白珠簾在向下流動，把外面的景色與小亭子隔絕起來。

　　我想起了小時候，每當此時，他都會到小雅齋來找我，我們坐在外殿互相依偎，聽雨沖刷大地的聲音，看屋簷下如珠簾流瀉的雨水……即便被雨點濺濕了衣袍，也不曾覺得寒冷。

　　可是後來是什麼發生變化了呢……變的不只是我由小雅齋搬到雎鳩宮，還有那兩小無猜、相依相偎的日子也一去不復返了……

　　「你不該答應我母妃的要求的……」他的聲音傳來，是那樣的低沉，讓我感覺到陌生。

　　「我沒有拒絕的理由。」

　　「對我父皇也是如此嗎？」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。

　　我冷冷回答說：「這和十二皇子無關吧。」

　　「所以？即便我要有了皇弟也不和我說嗎？」我的身體一顫，終於轉過了頭看著他，滿腔怒火地看著他。

　　「十二皇子，你！不可理喻！真討厭，我討厭你那副樣子……」怒火漸漸變成了委屈，我再也說不下去，只想逃離這裡，再也不顧外面瓢潑的大雨，沖了出去。

　　只是走了幾步，衣裙就被淋透了，濕膩膩地黏在身上。

　　突然我被人從後面抱住了，我掙扎著，可是他加重了力氣，將我死死地鉗在懷中。

　　他埋在我的脖頸中，聲音低低：「是我可恥……我嫉妒了……」我的身體僵在那裡，他的體溫透過濕漉漉的衣服傳了過來，竟是滾燙無比。

　　他的手臂比我印象中的粗壯了好多，胸膛也要寬廣好多，這是十二皇子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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