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宮·雛菊曲(106)_秋姬

一〇六

　　第二十九章大婚

　　也許這樣說很絕情，但是，保住了我自己，就是保住了他。相知從來不是一個人在獨思相守，而是兩個人心意相通。

　　（奴兮）

　　早上，婷儀將飯菜擺好放在我面前，恭敬地說：「小姐，飯菜已經準備好了。」我掃了一眼滿滿一桌做得精細的食物，突然沒了胃口，揮揮手說：「拿下去吧。」宮人們有些吃驚，勸道：「小姐多少吃些吧。」我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到梳妝鏡前，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，突然我問：「雲奴和我長得像嗎？」多麼怪異啊，我問的是她是否像我，而不是我是否像她。

　　站在後面服侍的綠吹被我問得吃了一驚：「小姐說的可是十二皇子新寵的妾？」我點了點頭：「對，前天我召見的那個。」然後綠吹很肯定地回答說：「她怎麼能和雍容華貴的小姐相比呢。」我默然不語，這時花濺淚插話說：「她自然是哪兒都比不上小姐的，但是流盼之間眼神卻偶爾有幾分相似……」我回頭看了她一眼，有些贊許，她果然歷練出一副好眼力。

　　若是再調教幾年，定會成為我很得力的心腹吧。

　　善善過來為我的裙擺下輕輕撣了些香水，笑著問：「小小姐怎麼突然想起她了？」我如同夢囈般喃喃地說：「是啊……只是可憐她了……越像就越痛苦……」

　　早上和宮人們去媚夏媛摘些新鮮的花兒，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開心了許多。

　　我低頭聞了聞懷中百合的香味，意外地感覺有些噁心，連忙拿繡帕掩了嘴微微幹嘔起來。

　　宮人們很緊張地問：「小姐不舒服嗎？」我搖了搖頭：「沒什麼大礙。」這時婷儀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了一聲，說：「小姐，您說不定是有身孕了……」我心中隱隱一動，轉頭笑駡道：「亂說。」等我再回過頭時，看見十二皇子就在不遠處怔怔地看著我。

　　我的笑容就在那一刻凝固住了。

　　他就在對面毫不避諱地直直地看著我，目光是那樣深沉而深邃，就在時間快要冰凍的時刻，他緩緩，緩緩地退到一旁給我讓路。

　　我的心開始從剛剛的震驚中蘇醒過來並隱隱刺痛，他這麼做是在默認，我是他父親的妃子嗎……

　　我撐起一份鎮定，莊重地一步一步向前邁著步子。

　　他低著頭略略躬著身，應該看不到我的表情，但是我卻是那樣的緊張。我屏住呼吸，只是怕他知曉我內心的驚慌失措。我的腳步也因為離他越來越近而越發沉重起來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走過他的身邊……

　　在我走到他面前時，熟悉而又溫暖的香氣傳了過來。

　　瞬間的恍惚，我的手便松了下來，潔白的百合掉落了一地。

　　百合落地激起了撲鼻的香氣，這使我清醒過來，我連百合都沒來得及拾起，便匆匆向前走去。

　　越過了他，我大口大口地喘氣，眼睛開始酸痛起來。

　　我不想，不想……看見你輕視我的眼神……

　　「奴！」他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了過來，像是一種爆發。我停住了腳步卻不敢回頭看他。

　　他的聲音卻又慢慢地變小：「奴……娘娘，您的花兒掉了……」我閉上了眼睛，語調儘量平靜地說：「以前再美再純潔的花兒一旦掉地上被弄髒了，就不再是以前的樣子，就不再討人喜愛了……所以……它不值得要了……」後面良久沒有聲音，我索性就此離開，在我走了幾步後，他的聲音傳了過來，雖然很小很輕微，但是字字敲在了我心房。

　　他說：「那麼，我心中那束純潔的百合花呢？」仿佛在問我，更像是在詢問自己。

　　隔著一層梨花素白紗帳，我半倚在小榻上，手腕上覆蓋著薄薄的絲帕，對面的太醫正神色凝重地透過絲帕為我把著脈。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他移開了手，沉吟了一聲。

　　宮人們看起來比我更緊張，急切地問道：「李大人，娘娘的病情怎麼樣了？」李大人躬身回答說：「娘娘氣血不順，體質虛寒，導致食欲不振，消化不暢……」善善追問道：「娘娘食欲不振，並略有嘔吐，不是害喜嗎？」李大人很肯定地回答說：「消化不暢也可導致嘔吐……而且害喜脈象快而滑，娘娘之脈象緩而平，老臣行醫四十多年，應該不會診錯……」原來我不是懷孕……心中有些失落，但也隱隱有些慶倖，真是複雜的感覺啊。

　　我起身，對李太醫吩咐道：「此事不可聲張，知道嗎？」李太醫彎腰連連回答道：「那是，那是，謹遵娘娘吩咐。」我揮了揮手，說：「下去領賞吧。」李太醫又向我行個禮後被帶了下去。

　　善善笑著寬慰我說：「小小姐還年輕，早晚都會孕有龍子的……」我別過了頭，我想的……不是這些……

　　即便真的有了孩子，那麼我對他會有幾分的痛恨，幾分的厭惡，幾分的利用，又會有幾分真正的喜愛呢……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我吃了些小點心，花濺淚笑著說：「小姐的胃口好了些呢。」我放下雕鳳玉筷，拿繡帕點了點嘴，淡淡地說：「聽說昨日就因為我沒吃什麼東西，負責雎鳩宮膳食的禦廚們被斥責杖打，今日再不吃些他們說不定就沒命了。」花濺淚扶我起身，說：「這才說明皇上對小姐無比的疼愛呀。」我輕輕冷笑，心想這只能說明他們的命在宮中不是命吧……

　　這時婷儀端來漱口的清香水，我接過喝了一口，再吐到綠吹端著的牡丹銅盆裡。

　　我歎了口氣，說：「行啦，就說本宮今日對他們的膳食很滿意，打賞。」宮人們回復道：「小姐宅心仁厚。」吉祥進屋稟告說：「殊賢妃娘娘來了。」我暗暗吃了一驚，不知道殊賢妃來雎鳩宮是何用意，說：「快請她進來。」不一會兒，殊賢妃帶著素兒等幾個宮娥走了進來，我見她壓下身段給我行禮，心想自從我被冊封為帝貴妃後我們互相都儘量避免見面，而她今日特意到雎鳩宮又是為了什麼呢？

　　我慌忙拉起她笑著說：「賢妃娘娘何必行此大禮？快請坐吧。」她說了聲「謝謝娘娘」，就在我對面坐下了。

　　她喝了口茶，然後寒暄道：「早就想過來拜訪貴妃娘娘，只是見娘娘侍奉聖上辛勞，不便打擾罷了。」

　　「所以賢妃娘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？有什麼事娘娘盡可直說，若是我能幫得上忙的，一定不會推辭。」殊賢妃略有尷尬地笑了笑，說：「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娘娘。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……只是想娘娘可否屈尊為顓閔主持婚事……」我心中微微一驚，為十二皇子主持婚事？

　　繼而我明白了什麼，也許殊賢妃不是真的生病吧，而是回來讓他大婚……之所以找我主持婚事無非是想斷了十二皇子的念想，向世人撇清我們的關係罷了。

　　但是我不責怪她，她沒有做錯什麼……她只是個深愛兒子的母親……

　　十二皇子大婚之後，便可以封王，有自己的封地，正式建功立業了。

　　我表現出高興的樣子說：「那是大喜事啊，本宮沒有推辭的道理。是哪家的小姐啊？」殊賢妃高興起來，說：「是顓閔的表妹，叫蔓玉，是個伶俐溫順的孩子。」我點了點頭，說：「那倒真是一門好親事。」只是可憐了那個叫雲奴的女子……

　　殊賢妃回道：「誰說不是呢。他們兩個小時候也正是有點情分的，說是青梅竹馬也不過分……還請欽天監卜算了吉日，說下個月月初正是好日子。」我點了點頭：「那麼看來本宮也要早些準備了，得給十二皇子備一份大禮才行。」

　　「那我就先代顓閔謝謝貴妃娘娘了。」殊賢妃見自己來的用意已經達到，便又稍坐了會兒就藉故離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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