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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皇上見我沉默的樣子,解釋說:「愛妃昏倒在外廊上,幸好老四看到將你送了回來。」我心頭一顫,沒有喝藥,而是倒在床上背對著皇上。

  我的態度並沒有引起皇上的氣惱,他將藥碗放在一邊,將我的散發捋到耳後,溫柔地說:「朕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。」我閉上了眼睛,為了不將眼淚流下來。

  「君上,宮中太過喧鬧,讓臣妾覺得心神不定。何不讓親王們早些歸屬封地?我們倆在宮中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不好嗎?」皇上沉吟了一聲,沒有回答。

  我知道他的猶豫。

  那是我對太后的第一次挑釁。

  親王帝姬回來都是為了給太后祝壽,何況前些日子太后一氣之下病臥不起,正是需要兒孫們盡孝的時候。

  我沒有繼續糾纏,只是露出更加鬱鬱寡歡的表情。

  皇上歎了口氣,下定決心般,拍了拍我的背,說:「一切都依你,只要你高興就好。」我沖皇上露出一個笑容,拍手叫一直侍候在外的朱公公進來。

  我一字一頓無比堅定地對朱公公說:「皇上聖旨,明日隅中之前眾親王帝姬離宮。」朱公公有點驚訝,但是沒有多嘴,領命而去。

  我看著朱公公躬身離去的身影,想著親王帝姬明日的離去,心裡有一點輕鬆,仿佛他們的離開會把我的傷痛和愧疚也帶走似的。

  我咬了咬嘴唇,即便是我錯了,可是當一切無可挽回時,那麼就接著錯下去吧。

  第二十七章 立威

  她在血書中說我妖惑聖主,說我居心叵測,說我陰狠毒辣,說我是再世妲己、紅顏禍水,用血也用淚懇切地勸誡皇上說要遠離妖孽,否則後宮不甯,江山不穩……

  (奴兮)

  縱然皇上恩准我不用去給太后請安,但是我每日早上依然過去拜安。太后不接見我,我便在她的殿外跪拜請安,朗朗地說些祝太后身體早日安康的話,然後起身離去。這樣不但沒有落人以把柄,反而為自己贏得了一些恭孝的名聲。

  那日我在殿外跪拜後,起身,正好碰到也前來請安的柳婕妤。

  她看見我時有些不自然,沒有了先前巴結討好的神色,反而有些憤憤不屑的樣子。

  她站在對面,我微微仰起頭,威儀地看著她,等待著她的請安。

  她艱難地走到我面前,十分不情願地屈下身去,剛剛微微曲了膝,還沒等我說起身就擅自站起來了。

  她笑著說:「這太后老人家還等著我呢,扶柳就不與娘娘多禮了。娘娘不會怪罪我吧?」我沒有露出惱怒的樣子,而是笑著回答說:「怎麼會呢。婕妤侍奉太后勞苦功高,本宮怎麼敢責怪你呢。」她見我不加追究很是得意,於是說:「太后能讓扶柳侍奉是扶柳的榮耀,可也不見得誰都討太后喜歡呢。有些人太后連見都不願意見,想必她們心裡才不好受吧?」儘管我知道柳婕妤暗諷于我,但我依然不動聲色地說:「也不見得。太后虛懷若谷,慈悲為懷,想必鍥而不捨、滴水石穿,她老人家總有一天會諒解。本宮最痛恨的倒是那些在太后身邊搬弄是非、從中作梗的小人們,那樣的人才著實可惡。」

  我深深地看了柳婕妤一眼,然後又接著說:「若是本宮真的發現了這樣擾亂皇室安寧的人,一定如實稟告皇上,重重治罪。」柳婕妤有些心虛,不敢再看我:「不會有那樣的人吧……我看娘娘看得過於嚴重了。」我掩扇而笑:「婕妤這份單純是真還是假呢?本宮寧願杞人憂天,只是那人說不定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。」柳婕妤臉上有些不好看,也沒有接過話題,只是說怕太后等急了,而後便匆匆告辭。

  花濺淚看著柳婕妤遠去的身影,有些憤憤不平地說:「小姐剛剛應該治以她大不敬之罪!」我搖了搖頭,感慨地說:「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。這是在太后的宮殿,若是追究起她驚動了太后,最後受辱的反而是我自己。」花濺淚不甘心地追問道:「那麼小姐就縱容她這樣無禮下去?若是傳了出去,于小姐的威嚴不利啊!」我微微一笑,但默不作語。

  這麼好的機會,我怎麼會白白浪費呢,否則豈不辜負了柳婕妤白白送上門來。

  我回到雎鳩宮時,宮人們稟告說,皎婕妤已經恭候多時了。

  我點了點頭,走了進去,一看正是皎婕妤端坐在那裡。

  她見了我,慌忙起身,走到我面前款款地跪拜下去:「娘娘吉祥。」我仔細端量她,想通過此揣測出她有幾分的誠意。

  只見她姿態穩重,眉眼周正,絲毫沒有透露出不耐煩的樣子。

  我這才帶有幾分熱情地回應道:「快起來吧。」她道了謝,我入座後,她才坐下。

  婷儀過來在金鏤的小香爐裡添了幾塊熏香,花濺淚端上了前幾天進奉過來的新茶。

  我喝了一口茶,渾身頓時感覺清爽了許多,然後看著皎婕妤明知故問道:「不知道婕妤為何前來呢?」皎婕妤微微欠身說:「特來恭賀娘娘。」末了又加了一句:「以後還要仰仗娘娘多加提攜。」我眯起眼睛看她,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投靠我。這正是我這幾天暗暗傷心費神的事,縱然皇上對我的寵愛無以復加,但我在後宮依然孤立無援,正需要找尋幾位元機智聰明的妃嬪做我的左膀右臂,否則也不至於發生晚宴那樣受辱的事了。

  皎婕妤聰敏伶俐,且以前與我交好,正是上好的人選。只是我不知道她究竟有幾分的真心,我還不敢輕易相信她,還需要試探幾番才好。

  我輕笑,說:「婕妤未免有些抬高本宮了。後宮之內還有皇后,本宮之下還有德高望重的兩妃,本宮雖名為貴妃,但資歷尚淺,婕妤要仰仗我恐怕是找錯人了。」皎婕妤搖了搖頭說:「娘娘前途無量。後宮之中無及娘娘十分之一聰明者。」我故作驚異地說:「你可知道這話若傳了出去自己該當何罪?」皎婕妤笑了笑,認真地回答:「皎月誓死效忠娘娘,只是說幾句實話又何懼哉?」我在心中暗暗默許,表面卻虎起臉說:「此等不知進退的話以後不要再說。縱然你不知疼惜自己的性命,本宮卻是心疼呢。」這是一句應許的暗示,皎婕妤起身再次跪拜,感激地說:「謝娘娘。謹遵娘娘教誨。」我微微一笑,吩咐左右的宮人說:「今兒個命禦膳房多做幾樣好菜,本宮要與婕妤共進午膳。」後宮等級森嚴,便是食物供應也要劃分得極清楚。

  皇帝每膳共一百二十一樣菜式,皇后六七四十二樣菜式,貴妃六六三十六樣菜式,依此類推,到婕妤也許只有九、十樣了。她有些驚訝地看著滿桌精美的菜肴,但是舉止依然端莊高雅,沒有絲毫失儀的地方。

 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,總是等我品嘗完哪道菜後自己才沾筷,我笑了笑,說:「婕妤在我這兒無須這樣拘謹。吃飯本是輕鬆愉快的事,婕妤這樣約束,本宮反而沒有胃口了。」她聽了這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然後伸筷夾了眼前的一道菜,放進嘴裡說:「好吃。」

  「哦?」我挑了挑眉,花濺淚便乖巧地拿著雕鳳小碟夾了一小塊放在我面前。

  我吃了一小口,也讚歎道:「的確好吃。婕妤好口味。」我對在一旁站立侍候的婷儀說:「這廚子做得不錯,讓他過來本宮要親自賞他。」婷儀領命而去,不一會兒帶上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小太監。

  那太監「撲通」跪了下去,看得出很是緊張,聲音都有些顫抖,請安說:「貴妃娘娘和婕妤吉祥。奴才今日才正式成為禦廚,有幸為娘娘做菜,不知道合不合娘娘口味,若是奴才做得差了,還望娘娘能網開一面啊!」說完叩頭不止。

  我和皎婕妤都輕笑出聲,我說:「我叫你來不是要罰你,而是要賞你。這道菜可是你做的?」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,再看我指的那道菜,才點點頭說:「正是奴才做的荷包裡脊。」我點了點頭,說:「二十幾歲便能升為禦廚,年少有為,前途無量。賞。」那奴才先是呆呆的,然後才如夢初醒,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說:「謝娘娘。」我說:「你真正該謝的人應該是那位婕妤呢,是她能識千里馬。」於是他又感激不盡地叩謝了婕妤後,方才被領了出去。

  其實那廚子做的好不好吃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以此來表現對皎婕妤的重視。我想了想,覺得有點類似太子丹禮遇荊軻時的樣子了。

  我們用完膳後,又坐下說了會兒話,皎婕妤起身要告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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