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大宮·雛菊曲 | 上頁 下頁
九八


  我點了點頭,嚴肅地說:「你親自去。這樣才能表達我對她們的尊敬,安撫她們的心。現在後宮眾妃嬪都對我有警戒之心,安撫了她們就是安撫了整個後宮。」善善又問:「既然如此,小小姐親自登門豈不更好?」我笑了一下,反問道:「然後呢?讓她們對我行屈膝禮?」善善恍然,又突然想起了什麼,說:「那麼明日帶什麼禮物呢?皇上賞賜不斷,珍奇珠寶數之不盡,倒反而不知道該帶哪件了。」我低頭想了想,明白皇帝的賞賜雖然貴重珍奇,卻是萬萬不能帶的,否則難免有顯擺示威之意。

  我說:「明日我親自做些珍珠糕送過去吧。」珍珠糕,因為製作要配以磨細的珍珠粉故此得名。據說有美白養顏的功效,遂成為宮中十分受妃嬪喜愛的小點心。當然不是每個妃嬪都有這樣的大手筆以珍珠為食的。

  我出浴後,婷儀對我說:「皇上剛剛遣人過來說要小姐參加晚宴呢。」我點了點頭,知道這個晚宴意味著什麼。皇上要正式將我介紹給整個皇室了,不是那個以前叫奴兮的小女孩,而是以帝貴妃的身份。

  雖然這些天以來總是避免和親王帝姬們見面,但是這樣的場合總是要到來的。

  我沉沉呼了一口氣。

  為什麼這樣的疲累?

  當我踏進門檻的那一刻,所有的人都噤了口望向我。

  皇上看見了我,笑著從高高的龍座下來,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手。

  我只是片刻的猶豫,便把自己的手穩穩地放在他的手中。

  皇上引著我坐到僅次於皇后的下位。

  皇后面色平靜,還算和藹地和我打了招呼,她問:「雎鳩宮住得可還習慣?」我回答:「勞煩皇后費心,一切都好。」之後我們之間便無多餘的話說。

  太后沒有出席,明顯是不承認我的意思。而這其中的人又有多少是真心地承認我呢?不過是迫于皇上龍威罷了。

  朱公公將歌舞樂單呈給皇上,皇上沒有看,卻揮手說:「今日就讓帝貴妃點吧。」朱公公領命,當他邁著小步越過皇后走到我面前將單子呈給我時,我發現皇后的臉色有些難看。

  我沒有展開樂單,而是將它遞給皇后說:「臣妾鄙陋,還是皇后娘娘金口點樂吧。」皇后沖我笑了笑,又把樂單推給我說:「既然聖上讓你點你就點吧,聖意不可違。」我聽了這話便不好推辭,於是仔細點了兩首皇上平時喜歡的《九歌》、《柘枝》,一首皇后誇獎過的《竹枝詞》,一首新曲《踏歌》。

  不一會兒的工夫,伶人們開始奏樂,歌姬們獻舞。

  眾人邊觀看歌舞邊與左右四鄰說話談論。

  整個宴會上,我端坐於座位,沒有一個人來和我打招呼。

  他們不與我說話,卻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,悄悄打量著我。

  我討厭他們。

  不想無端地再在這兒受辱,我故意弄灑了茶杯,濺濕了袖角,藉口更衣提早離席。

  我逃也似的退了出來。

  宮人們在後面小心而低低地喚了一聲:「小姐……」我停住了,聲音冷冷藉以掩飾著什麼:「不要跟過來。」說完,我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。

  我輸了,輸得真慘。

  我勢單力薄,於是就在他們的沉默中輕而易舉地輸了。

  我不甘心。

  無論誰都不能怨恨我,都不能。

  今天這樣的局面不是我的錯,我的痛、我的怨恨該向誰出?

  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我恍然地停住了腳步。

  猛地回過頭去,看著權禹王,眼中一點點的怒氣彙集上來,燃起熊熊烈火。

  「怎麼,是來看我的笑話的?是嗎?」他一怔,臉上露出了苦楚,搖了搖頭:「奴兮,不要用那種語氣……」我冷笑起來,走到他面前,伸出塗有豆蔻的手指似有若無地劃過他的臉龐,語氣輕浮而又討厭:「你不怕嗎?就這樣追過來,若是被別人看見……」他別過臉去:「我只是擔心你。」我不屑地笑了,收回手去,轉身背對著他,冷漠地說:「親王真是越發懂得憐香惜玉了。只是這份關愛用錯地方了,本宮自有聖上寵愛,輪不到親王關心。親王還是好好疼疼姊吧,畢竟是為你懷有子嗣的大功臣呢。」權禹王變了臉色:「你說的話……是什麼意思?」我輕哼一聲:「什麼意思?親王問的問題真是好笑呢。」他仿佛受到極大的侮辱似的,臉漲得有些紅了,握緊拳手,說:「什麼孩子……我碰都沒碰過她!奴兮,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?啊?就一直這麼想著我的嗎?」我的心一顫,回頭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睛,寧願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幾絲狡辯欺騙的成分。

  然而沒有。

  如果他沒有說謊,那麼我就是被騙了,被姊那一句低劣的謊言給騙了。

  如果我稍稍想一想,就應該知道姊在撒謊,否則何以有晴肜帝姬質問權禹王冷落她之說。

  變蠢了,變笨了,只要是他的事竟無法理智地思考。

  於是,姊那漏洞百出的激將法,輕易地生效了。

  如果沒有那句話,我又怎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順從了皇上,即便是用生命來試也要作最後的反抗。

  現在想想,當初是帶有多少無奈、多少自暴自棄、多少報復的心理投入皇上的懷抱,到最後原來我傷害的竟是自己,報復的也是自己。

  「請親王離開。」我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。

  他眼中滿是受傷,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,轉身默默離開。

  他漸漸走遠了,我慢慢蹲下身,緊緊壓捂住胸口,心,痛。

  我再次睜眼時,看見的是皇上焦急關切的神色,他抓住我的手,說:「愛妃你醒了。」我撐起身體,發現自己已經在雎鳩宮了。

  皇上接過花濺淚端上的藥碗,自己先喝了一口試了試,然後才舀了一小勺遞到我嘴邊,說:「剛剛好。」我只是怔怔地看著皇上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沒有張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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