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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六


  原因是戚氏病了,據太醫說她的身體孱弱以致不能承恩,於是敬事房暫時把她的名字勾掉了,每日的銀盤上也不會放她的綠牌子。

  第二天,扶柳被封為柳婕妤,皇上一時恩寵無比。

  柳婕妤的優勢在於她很會偽裝自己,懂得如何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來,她也許不是最聰明的也並沒有多少天賦,但是她善於討巧賣乖贏得男人的歡心。

  有一陣子,皇上迷上了水墨丹青,柳婕妤便下了苦心學習,雖然只是略懂些皮毛,但是她擺出的這種姿態著實讓皇上喜愛了一番。

  得了勢的柳婕妤一方面加緊討好太后,另一方面便是壓制下面的小主。

  她雖日後必不與我相善,但是現在卻是沒有氣力和時間對付我的。

  她最先壓制的是那位中書舍人家的小姐。

  那小主真可謂是一名讓人驚為天人的貌美女子,是柳婕妤遠遠不及的。

  若不是自動請願去匈奴,連王昭君那樣沉魚落雁的女子尚且要在掖庭靜默一生,一位新受寵的妃子想要埋沒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主又有何難呢?

  其實手法也很簡單。

  不過是對敬事房的太監恩威並施,在銀盤上綠牌子的順序上做了手腳。

  那麼多牌子總是有幾個放在孤僻的地方不容易引人注意的,例如第一二位,例如倒數三四位。有時候,更甚的是乾脆以各種理由壓下了她的牌子。

  最後再把她趕到離皇上寢宮最遠的宮殿去,那麼那位小主真的可能是永無天日了。

  皇上習慣性挑中間靠前的牌子,柳婕妤好像也發現了這一點,便把一些依附於她姿色不及她的小主們的牌子安排在那裡。

  對於這樣的事,皇后怎麼會不明了呢,但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,因為她也不希望那些嬌豔如花的小主們引起皇上的注意,打亂了她好不容易維持的後宮秩序。

  可她也不可能任由柳婕妤驕縱獨寵,戚氏無法承寵,她便安排了秦氏在皇帝身邊服侍。

  皇上很偏愛楚楚動人的秦氏,這由封號上便能看出來。

  雖然柳婕妤與秦氏家世相當,但是秦氏卻被封為莞充媛,位列九嬪比柳婕妤要高上一級。

  無奈莞充媛愚笨,不懂周旋心計,有時候也不免吃虧于柳婕妤,所以大體來說兩人勢力相當。

  如此我不免為那個戚氏惋惜了,若不是身體孱弱,以她的家世,以她的美貌聰慧,定會深受皇帝青睞,且遠非莞充媛、柳婕妤所能及的。

  我擔心莞充媛終非柳婕妤的對手,也許終有一天皇上會厭倦了她嬌柔的樣子。

  但是扶持誰呢?中書舍人家的小姐是萬萬不能考慮的,只因皇后和麗修媛似乎都對她有所戒備忌憚,我也不能碰觸這個黴頭。其他小主容貌才智皆高於柳婕妤的,也不過寥寥可數……

  我斜靠在矮幾上正冥思苦想著,婷儀進來說:「小姐,外面有個叫挽霞的才人要見您呢。」我挑眉,哦?她來做什麼呢?

  「讓她進來吧。」我起身整理好剛才坐亂的衣袍。

  挽霞略帶拘謹地走了進來,我大大方方地與她打招呼,她小心地回了。

  她坐下環視四周,倒吸了一口氣,樣子越發小心謹慎了。

  婷儀麻利地端上了茶和水果、點心,挽霞起身忙不迭地向婷儀點頭感謝。

  婷儀見了她的樣子,走時低頭哧哧地笑了。

  我見了連連搖頭,挽霞再不濟也是個主子呢,婷儀只是個奴才卻敢嘲笑於她,不過是仗著我的權勢罷了。

  不過我略略一想,自己不也是仰仗著皇上的寵愛才能在這宮中這般得意嗎?看來人都是一樣的呀。

  我微笑著問:「才人到我這兒有何貴幹呢?」挽霞紅了臉,小聲地說道:「上次多虧奴兮小姐解圍……所以特意繡了幾個荷包送給小姐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……奴兮小姐若不嫌棄……」說著從懷裡掏出幾個顏色各異的荷包。

  我走到她面前接了過去,做工精細倒也是上品。

  我沖她笑了笑,說:「我很喜歡呢。謝謝你。」她松了一口氣,也沖我甜甜地笑了。

  此後,挽霞便常常以各種藉口到我的小雅齋來。

  我又怎麼不知道她的心思呢,只因皇上常常到小雅齋來,她這麼做也無非是抱著能在這裡一遇皇上的願望罷了。

  她長得也很吸引人,獲得皇上的恩寵也並非不可能。但是她卻不是那種能維持長久寵愛的女人,最起碼她的實力是萬萬不能和柳婕妤相對抗的,我更加沒興趣幫她,所以我也只當做不懂她的心思,看她每日傻傻地到我這兒等皇上了。

  看到她卻讓我想到那名叫皎月的小主。

  我曾私下托人打聽過她的家世:她的父親諫議大夫剛正不阿、敢言直諫,皇上雖有時惱怒於他,但言語間卻流露出讚賞之意。她雖庶出,但是她的娘親卻是最受寵愛的小妾,她也是諫議大夫十分疼愛的孩子,自幼她父親便請了許多老師教習她琴棋書畫。她的娘親身出官妓,那麼她想必也是略懂歌舞風情的。

  那天,我看見挽霞身著一襲帶有墨竹圖案的白衣,十分漂亮。最新穎的是那竹子不是繡的反而是直接拿墨汁畫上去的,顯得越發的新奇。

  我頗有興趣地問:「這竹子是你畫上去的嗎?很好看呢。」挽霞回答說:「不是……是托皎……是托朋友畫的呢。」我笑了笑,竟存了這樣的小心思,是怕被別人搶了風頭吧。

  我裝作無意地說:「我記得那時還有個叫皎月的小主,她現在可好?」挽霞有些緊張,回答說:「也是被封了才人的,現在和我住一個宮呢。」我點了點頭,說:「總是才人來拜訪我,於理我怎麼也要回訪的。」挽霞有些局促,說:「只怕我那兒簡陋……」我笑了笑:「才人過謙了。」

  次日早上,我攜了幾份精緻實用的小禮拜訪浣清宮。

  與挽霞寒暄了好些時候,我便找藉口到皎月住所去了。

  只見她穿著淡粉色的裙袍,上面的花紋是用彩墨畫上的梅花。

  我暗暗讚歎,若是想要在絲綢上作畫,委實需要一定的筆力,何況畫得如此形象逼真呢。

  我問:「才人懂作畫?」皎月知道我指的是她衣袍上的花紋,回答說:「並不精通的。只是閑著打發時間罷了,讓奴兮小姐見笑了。」我掩扇而笑,說:「皎月才人真是謙虛呢。不過我著實喜歡,不知道皎月才人能不能也為我畫一件?」皎月回答說:「承蒙奴兮小姐看得起。只怕畫得不好……」

  「才人說哪兒的話。那麼便這麼定了,我這就叫宮人把我的袍子送過來。」不一會兒,形單捧著我的衣服過來了。

  皎月問我需要什麼圖案。

  我說想要杏花蝴蝶的圖案。

  皎月略有為難地說:「那恐怕要花費一些時間了。」我問明天早上可否畫完。

  皎月說可以。

  我向她道了謝,臨走時囑託說:「那就麻煩才人親自去送一趟了。我那兒有幾幅大家的水墨畫,很想與才人一起欣賞呢。」

  我用清晨的露水,親手給皇上泡了一杯金盞花茶端到皇上面前。

  皇上端起輕輕地啜了一小口,微微地閉上了眼睛,良久睜開眼,讚歎道:「好茶。口齒留香,讓人回味無窮。」我輕輕抿嘴一笑:「皇上過獎了。」皇上笑著說:「朕聽朱公公說你這兒新制了一種好茶,大早上便趕過來,果然不虛此行。」我裝作天真地說道:「聽聞柳婕妤情趣高雅,宮中交口稱讚,想必對茶藝也是極精通的。皇上可以叫她泡茶給您喝呀。」皇上啞然失笑,又品了一口茶,說:「她哪懂什麼茶藝。每次我去那兒上的不過都是些碧螺春、玉觀音什麼普通的茶罷了。」這時花濺淚走進來,向皇上和我先後躬身稟道:「浣清宮的才人來找小姐了。」我裝作為難地說:「哎呀,不巧聖駕在此……」皇上好奇地問:「你與新進宮的秀女有來往?」我回答說:「並不曾有多少交往的。只是那才人畫得一手好丹青,更甚者能在衣服上作畫呢。我見那樣的衣服十分別致新穎,便央求她給我的一套衣服上畫了一幅。」皇上來了興趣,挑了挑眉:「哦?在衣服上作畫?」

  「是。」我點了點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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