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盜妃天下 | 上頁 下頁
一六三


  然,這些日子,他卻希望自己能夠日日醉著,這樣他就可以將一切當做一個夢,夢醒後,她依舊在他身邊,對他盈盈淺笑,抑或對他刀劍相向。

  這一日,窗外飄著皚皚白雪,他趴在桌案上,又醉了。浮雲閣一片寂靜,只有風聲在窗外呼嘯而過。

  恍恍惚惚間,一道人影,踏著輕盈的步伐,輕軟又飄忽地向他走了過來。她身影纖細,長裙的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搖動,顯得輕盈而飄逸。

  「是瑟瑟嗎?」大約是酒意使然,他雙眼模模糊糊的,怎麼也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樣。不過,隨即,他唇邊便勾起了一抹笑意,倒是他糊塗了,能來浮雲閣的又能是誰?

  他的瑟瑟,終於回來了嗎?

  那女子似乎是壓抑不住洶湧的情緒,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,也不知是緊張,還是害怕。她沒有立即開口回答,只是靜靜地佇立著。

  他心頭一陣激動,真的是她,是她不肯理他,還在生他的氣。他踉蹌著站起身來,便向她撲了過去,一把將她接在懷裡,摟的緊緊的,似乎要把她生生摟入自己的骨血之內。

  「瑟瑟,你終於回來了,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。」他緊緊摟著她,幽深的黑眸中,兩行清淚潸然而下,沿著他俊美的臉頰,滑落到他優美的薄唇上,鹹鹹的,似乎自從母親逝去後,他再也沒有嘗過眼淚的滋味了。

  她縮在他的懷裡,一動也不動。她何時變得這般乖了,他帶著淚微笑。俯身,薄唇急不可待地覆上她的櫻唇,向她訴說著他的思念和痛苦。可是,他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,狠狠捏住女子的下巴,抬起她的臉,在昏黃的燭火下,細細打量著。

  暈黃的燭火映亮了眼前這張臉,黛眉彎彎如晚月,杏眼流波閃閃,朱唇紅豔,美得不可方物。她向他婉轉幽幽一笑更是柔媚入骨,我見猶憐。

  他再倒抽了一口氣,失望,如排山倒海般壓來,臉上因酒力而呈現的微紅在瞬間迅速褪光,一雙狹長的鳳眸,登時變得幽深難測。

  他推開她,冷冷說道:「你怎麼來了!」眉間露出不易覺察的蕭索之意。

  「蓮心,因為擔心樓主,所以,過來瞧瞧!」伊冷雪輕輕說道,觸到他犀利的眸光,緩緩垂下頭,露出一截如玉般的粉頸。低頭那一瞬,是無限的風情,可惜,看在夜無煙眼中,卻仿若未見。

  「我知道你已經恢復記憶了,不用再在我面前自稱蓮心了。」夜無煙定定說到,當日在黑山崖頂,他情急之下,喊了她冷雪,她也答應了。

  他的音質流泉一般溫潤乾淨,清風一般和煦溫柔。縱然他冷冷地說話,語氣裡隱含著怒意,依舊令她感到無比的舒暢。

  她望著他俊美的臉,那一對斜飛入鬢的軒眉,那一身不凡的風采和軒昂高挑的身型,還有他的溫柔,他的癡情,如今,都成為她午夜夢回時的依戀。

  此時,他只是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衫,並未束髮,也並未戴著金冠,可是,他身上那穩健而柔韌的力量,就像泛著冷光的劍鋒,將蟄伏的力量潛藏在劍鞘內。

  他是一個天生的王者。

  以前,她並未發現這個男子多麼卓然出塵。

  以前,她做祭司時,雖說救了他兩次,對他,亦是有些好感。但是,並非深深的愛戀。

  直到在祭天大會上,他那曲隱含霸氣的曲子,還有那因而不露的淩厲,讓她深深折服。直到帳篷內,她惱他破壞了她祭司的位子,要和他永遠斷絕了那四年多有名無實的戀慕,她無意之間獻上的告別之吻,竟然,讓她的心狂野地跳躍,幾欲跳出胸腔。那一刻,她方知,她對這個男子,已經深深地依戀上了。

  只可惜,她明白的似乎有些晚。

  「天已晚,你剛剛小產,回去歇著吧。」他開口淡淡說道,語氣依舊是客氣的,也是柔和的,但是,卻有著莫名的疏遠。

  「無煙,我能陪一陪你嗎?」半晌,她昂起頭,帶著唯一殘存的驕傲,淡淡開口說道。

  「我沒事,你不用陪我!」他凝眉說道。

  「我實在是不忍心看你日日借酒澆愁,都一個月過去了,她若還在這世間,早已經尋到了。怎會杳無音信,一個大活人難道能從人間蒸發不成。你醒醒吧,不要沉浸在夢裡了。」伊冷雪挑眉說道,聲音柔和,杏眼中一片憂慮。

  夜無煙低眸,幽深的眸間劃過一絲黯沉,那張沉沉靜靜地臉,不知是因為這些日子病著,還是別的什麼,泛起了一絲鐵青:「立刻出去!」

  他語氣裡毫不掩飾的斥責令她的驕傲徹底崩潰。

 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對她如此嚴厲的說話,雖然聲音並不高,但是眸底的寒意和冷冽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。她初次見識了他的震怒,雖然不是咆哮,卻讓她心底後怕。

  她轉身,挺直了脊背,帶著殘存的驕傲,奔了出去。

  夜無煙回身,跌倒在床榻上。

  她不在這個人世了嗎?何以人人都這麼說?可是,他卻堅信她還在。她一定是跌入了水中,爬出了冰面,否則那粒丸藥不會遺留在那裡,一定是有人將她救走了。只要她還活著,他就不會死去,他一定會尋到她。

  他垂首,在暈黃的燭火下,打量著他的右手。

  他的手修長有力,因為長期練武,掌心磨了一層繭子。

  這雙手,曾經是他引以為傲的手,他的絕世劍法都是這雙手練就的。

  就是這雙手,夜夜將她抱在懷裡,可是,又是這雙手,將她擊入了無底的深淵。

  那一掌究竟是如何拍出的?他怎麼會拍出那一掌,就為了方才那個女子?

  他看著他的手,他從未如此的厭惡一樣東西,而且,這樣東西,還是他的手。

  他閉上眼睛,他覺得他再看到這只手,便會瘋癲。沒有得到她的死訊,他可以活著,只是,他再不能看他這只手。

  他再次睜眼,眸中閃過一絲決絕,伸出左手,扼住了右腕,深深用力,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。

  夜,是一望無際的寂靜,只有冷風夾著層層的碎雪在窗外肆虐,寒氣已經完全阻隔在外,爐火的炭火燒的熊熊的,不時迸濺出幾點火星子,金光閃閃,耀成一朵小小的燦金的細碎花末。

  有雪花從窗子裡飄入,被室內的暖意所化,沿著窗棱滑落,猶如夢中的淚水,自眼角蜿蜒綿延,擦不幹,拭不盡。

  如夢令 030章

  是不是當肉體越痛,心底的痛就可以相對減輕?是不是當肉體痛到了極致,心痛就會隨之消失?

  他只是心痛難忍,想要尋個法子減緩罷了。

  不過,試過後方知,這個法子根本不管用。

  冬日的夜,極長,長得似乎沒有盡頭。

  夜無煙躺在床榻上,輾轉反側,忍受著肉體和心靈的雙重折磨,時而清醒,時而迷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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