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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九


  「唔,摺子批完了?」我在他腿上稍稍挪動發麻的身子,困頓地打了個哈欠。

  他用下頜抵著我的頭頂,輕笑,「先別忙著睡,我有東西要給你!」

  我勉強睜大了眼睛,困澀地問:「什麼東西?」

  他笑而不語,將一本黃皮冊子慎重地交到我手裡。

  分量不輕,掂著手心裡沉甸甸的。我隨手打開,展開長度足有兩尺,黃綢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。我使勁瞪大眼辨認,然而視線早已模糊,看得甚是吃力。

  橫長條幅,從左到右一共寫了三種文體,一種滿文,一種蒙古文,最後是漢文。

  我跳過前面兩種,直接看漢字部分:「奉天承運,寬溫仁聖皇帝制曰:自開闢以來,有應運之主,必有廣胤之妃。然錫冊命而定名分,誠聖帝明王之首重也。茲爾海蘭珠系蒙古科爾沁國之女,秉德柔嘉,持躬淑慎。朕登大寶,爰仿古制,冊爾為關雎宮宸妃。大清崇德元年七月初十日。」

  我心裡一顫,這是冊文!

  白天的時候在崇政殿聆聽宣讀的應該就是這份東西。

  「這漢文部分可是出自范章京之手?」

  「你倒是一猜一個准。」

  我微微一笑,指著冊文內「海蘭珠」三個字說道:「比起哈日珠拉,我更喜歡漢譯的這個名字,很美……」

  「哈日珠拉」乃是蒙語,準確發音為Harjol,範文程能以這個音節想像出「海蘭珠」這等富有詩意的名字,真是甚得我心。

  皇太極啞聲:「難道你只看到『海蘭珠』三個字麼?」

  「哦,還有別的什麼嗎?」我故意逗他。

  其實我的記性還算不賴,自個兒手裡的這份冊文,除了漢文部分與白天宣讀時的滿語在翻譯上稍許有所差別之外,猶記得在娜木鐘等其餘三人的冊文內,好似還多了一句「恪遵皇后之訓,勿負朕命。」的訓言。

  「有。」他溫柔地低語,聲音略帶磁性,煞是悅耳,「還有我的心……」

  我怦然心動,滿滿的幸福與感動溢了出來。

  「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」

  皇太極低吟著《詩經》上的《關雎》,用他的雙手帶著我的手,從桌案上取過那枚「制誥之寶」的皇帝璽印,四隻手一齊用力在這份冊文的落款處蓋下鮮紅的印記。

  「悠然,我皇太極縱有後宮皇妃無數,你卻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!」

  我遽然一顫。

  宸妃……

  宸者,帝皇也。

  宸妃!宸妃……

  皇帝的妃子!

  唯一的妻……

  冊封後妃之後,宮裡開始忙碌著制定後妃的禮服、儀仗等等事宜,然而我隨即發現,宮中人人都很忙碌,唯獨我一個,真如多爾袞所言,是最得閒之人,徹徹底底地成了甩手掌櫃。

  我雖然位列哲哲之下,又是最得寵的一個,然而我實在性子懶散,對這些不大上心。再加上皇太極有意庇護,哲哲也不敢太過支使我幹活,只得任由我逍遙快活。

  所以,在這個宮中人人忙得人仰馬翻的當口,我卻憑藉著皇太極的御賜信牌,在皇宮內外來去自由,暢通無阻。

  朝鮮那邊已經正式扯破臉,朝鮮國王抵死抗命,據探子回報,朝鮮境內正積極備戰,反清情緒高漲。

  我十分清楚這場仗,等皇太極把國內的一些瑣事都理清了,便會立即發動,以他驍勇善戰之能,必然會御駕親征。這將是大清建國後,大清皇帝的第一次御駕親征,氣勢和規模自然無可比擬。

  濟尓哈朗的政務開始繁忙起來,即便我出宮去城郊別院,也難得再碰見他一回。這大半月下來收效甚微,我不禁有些氣餒。

  八月初二這日照例換了便裝,騎馬出城,才出西門沒跑幾分鐘路程,忽見半道上攔了一匹黑馬,馬鞍轡頭一應齊全,空蕩蕩的道上卻不見有半點人跡。道旁的樹林鬱鬱蒼蒼,秋日的陽光頂在頭上,霧茫茫地透著一種慘淡的味道。

  我勒馬駐足,腳踩著馬蹬立起身子左右觀望了半天,始終未見有人出來。

  馬是好馬,體形彪悍,馬腿修長有力,絕對是匹精練的千里寶駒。鞍亦是好鞍,上等的緲蒙在牛皮之外,金線繡了蛟龍騰雲的圖案。

  我眼皮微微一跳,這樣的裝飾,絕非常人可配。我開始不安起來,正欲勒韁調轉馬首,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哨,面前的黑馬騰騰騰地開始慢跑起來。我的坐騎浮躁地踏著馬蹄,竟然踩著小碎步,不緊不慢地跟上了它。

  「呵!」我蹙眉輕叱,試圖將馬強行拉回來,可是它根本不聽我的,仍舊跟著那黑馬前行。

  抓韁的手心勒得生疼,然而卻是無濟於事。

  沒過多久,眼前的路出現岔道,黑馬很自然地往右側拐去,我的坐騎也隨即跟了上去。我怒不可遏地揮動馬鞭,在馬上狠狠抽了兩鞭。馬兒吃痛,噅的一聲長嘶,終於不甘地調轉方向。

  馬首方轉,忽然腦後生風,我猛地警覺,隨手抓起鞍側的長刀,連刀帶鞘地往後揮去。

  「當!」兵刃相交,發出一聲清脆的震動,餘音繚繞。

  受力並不重,顯然對方下手時已留餘力,意在試探。

  我勒馬轉身,一半驚訝一半震怒,「是你?!你搞什麼鬼?」

  他笑嘻嘻地抱刀入懷,懶懶的神態,漫不經心地睨視我,「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,你說我找你為何?」

  我沉下臉來,「睿親王!」

  「在!」多爾袞恬著笑臉走近,看似無心地伸手攏住我的馬轡,輕輕拍了拍馬頭,「娘娘的騎術不賴!貌似騎射也很了得?」

  我面上一紅,不由得想起在西喇珠爾格狩獵黃羊時,被他半道阻撓,乃至其後還被他強吻侵擾。

  「你到底想怎樣?」

  「不想怎樣!」他緩緩收斂笑意,沉穩而平靜,那樣帶著一本正經的表情是令我最發怵的。果然不等我再置一詞,他徑直翻身上馬,穩穩地坐到了我身後。

  我惶然失措。

  「不必這麼緊張吧?」他自嘲地哂笑,熟練地縱馬往右側的岔道拐去。

  「去哪?」

  「好地方!」頓了頓,爽朗的笑聲從頭頂灑下,「我會證明給你看,我比濟尓哈朗強百倍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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