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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四


  皇太極面色一沉,惡狠狠地說:「你故意揭我創疤!」說著,雙手十指箕張,作勢向我撲來。

  我大笑著扭身閃開。

  「你傷了我的心!」他突然黯然下來,眼瞼下垂,雙肩微顫。

  我先還笑得起勁,可轉眼見他咬著下唇一聲不吭,聯想到當年寧錦慘敗,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內的情景,頓覺自己的玩笑有點過火了。

  「皇太極!」我慌了神,緊張地靠近他,「對不起……」

  輕輕觸碰他,他緊蹙著眉頭緩緩搖了搖頭。

  「對不起!對不起!」我一連疊聲地呼喊,心慌意亂,「對……」

  腰上猛地一緊,我嚶嚀一聲被他用力摟在懷裡,驚訝間唇上一暖,已被他深深吻住。呼吸為之一窒,我憋得胸悶,伸手握拳捶他,他只是不理,仍是勒緊我的腰肢,抵死纏綿。

  就在我快要透不過氣來時,他才戀戀不捨地放開我,眼眸深邃,情動意繾,「這是懲罰!」他用右手拇指輕輕撫觸我紅腫的唇瓣,魅惑地笑,「若是仍答錯,便再罰!」

  我急忙舉雙手過頭,叫道:「我投降,我知你指的是元年正月裡阿敏和濟尓哈朗出征朝鮮之事。」

  那一次出征,阿敏竟是一路進逼漢城,最後甚至把朝鮮國王李嚇得逃離京都……轉念想到此時阿敏早被幽禁於高牆之內,只怕有生之年再難重見天日,不覺呆住,擔心自己失言,又會勾起皇太極的不快。

  然而他卻並未多加在意,低下頭又在我唇角偷去香吻一個,輕笑道:「答對了……有賞。」

  「耍賴!」有很多時候,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得異常冷酷無情,但在我面前卻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。時而會撒撒嬌,時而會惡作劇……

  「悠然,你如何看待這封信呢?」

  我歪著頭想了想:「我覺得你不該生氣啊,朝鮮長期受漢人儒家文化薰陶,以漢為尊,以明為主,會有這樣的抵觸行為是必然的。若是簡簡單單的一封書函能令他們俯首歸順,那才真的是想法太天真了呢。」我笑吟吟抓了他的辮梢放在手裡把玩,「你什麼時候變得天真了呢?皇太極……」

  「壞女人!」他笑著扯回他的辮子,「倒是應該問,你什麼時候腦子變得這般好使了?」

  「我原就不笨,更何況我瞭解你……我比任何人都要瞭解你,比瞭解我自己更甚!」

  他微微動容,感性地凝視著我,「謝謝你,悠然。」話音一頓,轉開話題,傲然地說,「雖然這件事的確給我提供了一個發兵朝鮮的絕佳機會,但是……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得把精力集中放在定尊號的事情上。朝鮮的無禮我會記得,暫且由他們再逍遙一陣,早晚會收拾了他們!」

  翌日,皇太極召諸貝勒大臣傳閱此信後,決定先遣人持書前往朝鮮曉以利害,勒令其以諸子大臣為人質送往盛京,如若不許,則將出兵征伐討之,絕不容情。

  天聰十年三月二十二,外藩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貝勒齊聚盛京,承認皇太極為汗,並奉上「博格達?徹辰汗」的尊號,其意為「寬溫仁聖皇帝」。

  數日後,都元帥孔有德、總兵官耿仲明、尚可喜等各率所屬官員請上尊號稱帝。

  四月初五,內外諸貝勒及滿洲、蒙古、漢軍百余人聯合請上尊號稱帝。那日大殿之上,多爾袞代表滿洲捧滿字表文,科爾沁土謝圖濟農巴達禮代表蒙古捧蒙古字表文,孔有德代表漢官捧漢字表文,分別率群臣跪讀表文。

 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,接下來的一切已是水到渠成,順理成章。

  稱帝之日正式定在了四月十一。

  這日四更天剛過,原該正在齋戒中的皇太極突然跑到東宮來,強行把我從床上拖了起來,硬逼著我給他穿衣。我先還迷迷糊糊的雲裡霧裡,到得後來,見他身著朝服地站在窗下,炕桌上的燭臺搖影,將他的英氣迫人映照得一目了然,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帶出一股威嚴冷峻的帝皇氣息。

  漸漸地,我手指發顫,竟是不能自已地捂住自己的面頰,流淚啜泣起來。

  皇太極慌了神,忙把我抱到床上,緊張地詢問我。我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哽咽流淚,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真是急死我了!」他生硬地繃緊了身子,用手托著我的下巴扳起我的臉,疼惜地替我拭去淚痕,「怎麼了?難道你不替我高興麼?」

  「我當然……替你高興!我這是……喜極而泣!」我一把吊住他的脖子,亦哭亦笑地摟緊了他,「你終於要稱帝了,你終於要成為大清的皇帝……」

  我等待這一刻,已經太久、太久……久到以為這只是個我窮其一生也無法等來的美夢,卻在這一刻,夢境成真,終於被我親眼目睹到了。

  「悠然!」他緊緊擁住我,托著我的腰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,帶著我瘋狂地旋轉,「是的!我要稱帝了!我要做大清國的皇帝!而你……將是我大清國的皇后!」

  天旋地轉,我在刹那間失去索的能力。他仿佛將我突然拋至雲端,氤氳朦朧,令我有種不真切的感覺。

  皇后……

  讓我做皇后?!

  是的。

  皇后!

  我並沒有聽錯。

  皇太極果然說到做到!

  在我尚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時,他已命人迅速替我換上大妃的禮服。整套衣裳穿戴在身上,裁減合體,肥瘦適中,這顯然並非是哲哲之物。

  我幾乎是在懵懂的狀態下被皇太極拖出了東宮,外頭負責儀仗的八十四名奴才一律綠衣黃褂,腰上系著紅帶子,排列有序地站滿了整個庭院,整裝待發。

  翔鳳樓前一群大大小小的汗妃們跪在地上恭候聖駕,哲哲跪在最前頭,聽得儀仗開始奏樂,便緩緩抬起頭來,秀目掃到我的一身打扮時,她全身一震,臉上剛剛揚起的笑容頓時僵住,嘴唇顫抖地抽搐,面如死灰,血色盡褪。

  汗妃們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看著我,那些個又驚又羨的神情,似乎恨不能把我身上的禮服給扒下來,直接披到自個兒身上。

  時辰尚早,天色仍是灰濛濛的,皇太極不由分說地將我拖出翔鳳樓,連眼角餘光也未曾往哲哲她們那頭瞥上一眼,身後樂聲緊隨,儀仗隊亦步亦趨。

  金鑾殿前人頭攢動,我頓時呼吸一緊,窒息感撲面而來,只覺得那一道道利刃般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,似乎能將我淩遲般處死。

  稀裡糊塗的腦子裡一團糨糊,等到回神,我已被皇太極帶進金鑾殿,手拉著手踏上臺階,端坐上金燦燦的龍椅。

  我彆扭地挪動身子,作勢欲起,卻不料被皇太極霸道地按住,不得動彈。

  這時腳步聲井然有序地傳進大殿,八和碩貝勒、十七固山大臣、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貝勒以及朝鮮派遣至盛京的兩名使臣魚貫而入。

  殿內黑壓壓地跪倒一片,我極目望去,透過敞開的殿門,可以清楚地看到殿外的空地上,參禮之人整齊地跪伏。

  「萬歲——萬歲——萬萬歲——」

  皇太極坐在我左側,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,全身上下無處不散發迷人的傲氣與自信。

  臺階下,贊禮官手捧祝文,從一側走到中央,朗聲念道:「惟丙子年四月十一,滿洲國皇帝愛新覺羅皇太極感昭告於皇天后土之神曰:朕以眇躬嗣位以來,常思置器之重,時深履薄冰之虞,夜寐夙興,兢兢業業,十年於此,幸賴皇穹降佑,克興祖、父基業,征服朝鮮,統一蒙古,更獲玉璽,遠拓疆土。今內外臣民,謬推朕功,合稱尊號,以副天心。朕以明人尚為敵國,尊號不可遽稱,固辭弗獲,勉循群情,踐天子位,建國號曰大清,改元崇德元年……」

  我激動得全身戰慄,訥訥得說不出話來,只覺得面對此情此景,百感交集,無語凝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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