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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九


  §第十九章 求情

  就一國之君而言,皇太極的子嗣並不算多,除了大阿哥豪格之外,這幾年也就庶妃顏紮氏生了個四阿哥葉布舒,側妃葉赫那拉氏生了五阿哥碩塞。這兩個男孩子今年一個七歲,一個八歲,而這時豪格早已二十五歲,功績赫赫,兄弟之間的差距一望便知。

  如今朝政之上,已過不惑之年的皇太極雖未言明儲君人選,但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鎖定在豪格身上。這個打小在軍營中摸爬滾打的大阿哥,如今執掌著鑲黃旗,極受父汗器重。無論從軍功還是從戰績,在小一輩的子侄裡,他都集聚人氣,算得上是眾望所歸。

  然而我卻知道,這一切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,歷史上最後繼承皇太極大統的是順治皇帝,他的生母是布木布泰,未來的孝莊皇太后。

  我無心去猜測以後的種種,那必定又將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奪位之戰,多爾袞的攝政,順治的傀儡,豪格的……

  罷了,罷了,瞭解太多對我來說未必是件好事,我如今不願去想那些久遠以後的事情。皇太極是我情之所鐘,魂之所系,我心裡只抱定著這麼一個信念,他在,我在,他若不在了,那我必然生死相隨……至於儲位之爭,那已是他人之事,與我何干?

  這些年不在宮裡,我的蘭豁爾早在天聰二年就下嫁於科爾沁台吉曼珠習禮,甚至就連敖漢,也在去年嫁給了蒙古敖漢部台吉班第。一切仿佛物是人非,如今後宮裡還剩下七位格格。其中六個俱是由哲哲與布木布泰所出,只一個六格格,還不到一歲,生母乃是原先住在東宮的東宮側妃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。

 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,東宮妃……我有些酸澀的想,如果,上天垂簾,這個女兒當真是我前世所生,那該多好。

  我想要個女兒!

  想要一個自己的女兒,一個真正屬於我和皇太極的孩子!

  天聰九年二月,皇太極將蒙古二旗,擴充為蒙古八旗,旗色和建制同女真八旗一樣,約有一百二十九個牛錄,兩萬五千多人。

  這支旗軍與漢旗軍一樣,兵權是直接握在皇太極手中的,每旗設都統一名,下設副都統、參領二名。

  彼時朝政之上有進言者皆請伐明,皇太極卻認為需伺機而行,如今察哈爾新附,人心未定,城郭未修,若是輕於出師,難成大業。下諭旨批復高鴻中、鮑承先、寧完我、範文程等斟酌議定。

  皇太極對待漢臣果然重用,未存半分歧視之心。他以一個君王的行動作為表率,使得漢人在大金的地位不再像以往那般受到嚴重壓迫宏辱。

  滿漢一家……遙想當年手握筆管,書寫下的這四個字,如今看來,竟是分外的沉甸及凝重。皇太極肯禮賢漢臣,厚待漢民,我在欣慰之餘也不無得色。

  這日下得早朝,他徑直往東宮而來,早在他進門時我便吩咐未央沏好新茶。

  「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?」觀其面色,我隱隱覺得他有話要說。

  他微微一笑,放下茶盞,伸手將我撈進懷裡,嘴唇貼近我的耳廓,低喃:「方才在朝殿之上,十四弟自薦領兵深入察哈爾,搜尋林丹汗餘部……」

  我只覺得耳蝸內癢癢的,一直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深意,過得片刻,他忽然嗤地一笑,我這才恍然愣住。

  「我已經准了。」他低低的笑,「命他和嶽托、豪格、薩哈廉四人領兵一萬,前往察哈爾,招撫林丹汗之子額爾克孔果爾額哲……」

  多爾袞……自薦往察哈爾招撫額哲……

  我不敢多想,又或者我寧可相信這件事本身與我毫無關係,這只是多爾袞為了立功而勇於自薦,只是……如此簡單而已!

  因多爾袞一行需經宣府、大同邊境,皇太極猜度著大明必會調派甯錦官兵前往支援,於是先行派多鐸率兵入寧錦阻擾。沒多久,多鐸奏報大軍於錦州、松山城外殲明兵五百人,殺大明副將劉應選。

  三月底,多爾袞的西征軍亦有消息傳報回盛京,稱大軍抵達西喇珠爾格,找到了察哈爾囊囊福晉,囊囊福晉率其部將共一千五百戶表示願意投靠大金。

  少時又有消息傳回,已從囊囊福晉處得知多羅福晉及額哲母子在托裡圖,正欲尋去,又恐額哲不願投降,於是奏請將多羅福晉之弟、德爾格勒之子三等梅勒章京南楮派遣至托裡圖勸降。

  皇太極當即允奏。

  事情果然進行的十分順利,四月二十,大軍橫渡黃河,抵達托裡圖。在南楮的勸解下,蘇泰母子很快便表示願意投降皇太極。皇太極看過多爾袞等人傳回的奏報,並無驚喜外露,似乎這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。

  事實也確實如此,即使沒有南楮之功,以現如今蘇泰母子的處境而言,也早已逼得他們無路可選。

  自林丹汗故世後,遊牧在河套地區的鄂爾多斯捷足先登,以同是達延汗的後裔為由,向額哲施加壓力。無力抗衡的額哲,只能按照對方提出的條件盟誓,聽任對方劫去人口牲畜。多爾袞、豪格、嶽托、薩哈廉四人率領軍隊前往招撫額哲母子時,鄂爾多斯在金軍大兵壓境的情況下,才被迫交出剛剛到手的察哈爾部眾及其財產。

  降與不降,早已不是稚弱的蘇泰母子能夠選擇的了。

  我所擔心的不是額哲到底降還是不降,而是……蘇泰!

  以多爾袞的獵豔習性,不可能會忽略蘇泰的容貌,更何況這是個有著與女真第一美人酷似臉孔的女人。

  「在想什麼?」低柔的聲音打破我的沉思,我懶懶的回過神。

  最近天氣轉熱,我有些犯懶:「不,沒想什麼,只是覺得悶了。」思慮再三,還是無法啟口,終是將蘇泰的事壓在心底,獨自鬱悒。

  「最近沒出宮去濟尓哈朗家麼?」皇太極屏退下人,在炕桌上揀起那柄我常用的絹扇,徐徐的替我扇風。

  我眉心的結打得更深:「昨兒個才去的……」

  記得過年時濟尓哈朗按例來給皇太極拜年,當時我聽說他來,便故意去中宮湊熱鬧。他倒不失為聰明人,見到我時雖面露驚訝之色,卻也總算沒有當場大呼小叫,仍是鎮定自如的給我行了禮。

  這以後皇太極去各貝勒府還拜新年之禮,單只去他家的時候我一同跟了去。皇太極對我的身份未加多提,濟尓哈朗也是聰明的索性裝起了傻子。我心裡念的是他夫妻二人對我的恩情,只是沒想到兩年多未見,烏塔娜竟已久病纏身,臥榻不起。

  烏塔娜的病勢在過年後亦未見好轉,皇太極瞧著我的面子,還特意派了御醫隔三岔五的過府問診。可烏塔娜的身子卻仍是一日不如一日。

  「側妃,我求你件事。」烏塔娜的臉隱在昏暗不明的陰影下,聲音低啞而又空洞。

  「什麼事?」

  「聽說我妹妹蘇泰降了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那麼……我在這裡求你……」她突然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,在我驚訝間,竟是強撐著跪伏在床頭,「求你,懇請大汗,把蘇泰……許了我家貝勒爺!」

  求你……把蘇泰……許了我家貝勒爺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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