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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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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鐸沒有回正白旗的營帳歇息,打下午起便和多爾袞湊在一塊討論圍攻歸化城事宜。因有多鐸在側,我趁機從多爾袞身邊脫開身,又乘著夜色昏暗,偷偷騎了一匹馬,逕自離開了鑲白旗的營地,脫離右翼大軍。 按腳程粗略計算,中路大軍的人數雖多,但行軍速度卻絕不會比左右兩翼軍隊慢得多少,如果我能夠徹夜北趕,到天亮便有可能追上皇太極的大軍。 我害怕多爾袞會很快察覺我的逃跑計劃,於是一路上絲毫不敢偷懶停步,騎馬一鼓作氣奔馳了足足七八個小時,馬兒才逐漸放慢了腳步。 此時已是旭日東昇,天色迅速轉亮,我累得全身骨骼鍍散架一般,無力癱軟的趴在了馬背上,舔著乾裂的嘴唇,感覺腦子一陣陣的眩暈。 逃出來時太過緊張倉促,我竟是連袋水囊也未來得及準備。此時天際的一片彤紅彩光,大地的暑氣逐漸升騰起來,眼前的景象落在我的眼裡,天地仿佛都是顛倒的。 我又累又渴,嗓子眼乾澀得快要冒煙了。 胯下的坐騎疾馳了一夜,這會子哧哧的直喘粗氣,嘴角已沾染零星白沫——照此情形推斷,就算我能憑自身意識強撐不倒,恐怕這馬兒也再無體力能陪我一塊撐下去。在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,若是沒了坐騎,僅靠我的兩條腿,別說是追上皇太極的大軍,只怕我會徹底迷失在這片人跡罕至的荒蕪之地。 最後權衡輕重利弊,我不得已只能暫時放棄趕路,下馬稍作休息。 將馬趕到一個草源豐厚之處讓它飽餐後,我找了塊陰涼之地精疲力竭的躺下。四周一片祥和安靜之氣,我不敢輕忽大意。一宿未眠,眼皮困頓得仿佛重逾千斤,我只得不時拿手拍打自己的臉頰,藉以趕走睡意的侵襲。 約莫過得半個多小時,忽聽草皮微微震動,掌心觸地,能明顯感覺到那種震顫感越來越強烈。我恐懼感大增,然而不等我從地上跳起尋馬伺機逃離,便聽不遠處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,嚷道:「快看!那裡有匹馬!」 馬蹄聲沉悶迫近。 「小主子!趕路要緊……」 「有馬鞍和腳蹬,不是野馬!一定是父汗部眾遺散的馬匹!昂古達,你去牽過來!」 我心裡大急,不管他們是什麼人,我都不可能把馬給他們。 撥開半人高的草叢,依稀可見對面十多丈開外,有一隊由十多人組成的馬隊正往這邊靠近,這些人長袍馬靴,竟是蒙古人的裝扮。 這其中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兒衣著鮮亮奪目,分外顯眼,我只粗略一瞥,便即刻猜出這個必定就是他人口中所稱的「小主子」。 只見他烏眉大眼,高鼻深目,稚氣未脫的臉上五官輪廓長得卻是極為精緻,雖然揮舞馬鞭時帶出一股粗豪之氣,然而星目流轉之間,卻隱約可見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貴氣和秀美。 這個孩子……就像是個豪邁與俊秀之間的矛盾結合體。 雖是充滿矛盾,卻偏又結合得恰到好處,讓人驚歎! 「昂古達!黃河離這裡究竟還有多遠?」男孩眉宇間有著傲視天下的豪氣,然而眼波流轉間卻自然而然的帶出一股絕美的豔麗。 我瞧著有些失神,恍惚間總覺得他的這個眼神分外熟悉。 「小主子……」那個叫昂古達的男人,是個三十出頭的粗壯漢子。他原本已下馬快步走向我的坐騎,這時聽得問話,忙又回轉,躬身回道,「是有些腳程要趕……」 底下的聲音說得有些含糊,我聽不清楚,只瞧見馬上的男孩滿臉不悅,過得片刻,突然抬腳踹中昂古達的胸口:「混賬東西!難道父汗是因為懼怕皇太極才離開察哈爾的嗎?」 昂古達僂著背脊,顫抖著匍匐跪下:「奴才該死!」 「你的確該死!」男孩叱道,「如此詆毀主子,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夠!」 「主子饒命!奴才知錯了!」 鞭梢點在他的腦袋上,男孩怒斥道:「這顆腦袋暫且先留在你的脖子上掛著,等找到額吉和父汗,我定要讓父汗剝了你的皮!」 好一個既霸道又煞氣十足的主子! 無法想像眼前這個俊逸秀美的孩子竟然是林丹汗的兒子! 「什麼人?!」 我嚇了一大跳,剛才愣神的時候,腳下無意中竟然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。乾燥的枝幹脆生生的發出劈啪一記爆裂聲,這麼微小的聲音,不曾想居然立即驚動到他。 身形停頓了兩秒鐘,我猛地長身立起,以迅雷之勢飛速沖向那匹駿馬。 左腳伸入腳蹬,用力蹬腿,挺腰跨馬……一番動作我麻利的一氣呵成。夾腿催馬奔馳起來,我剛要鬆口氣,忽然而後咻地傳來破空之色。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認為他們在拿箭射殺我,忍不住背脊冒出一股寒氣,身子僵硬如鐵。我只得絕望的等待著箭鏃入肉的那一刻到來,以絕對的堅忍之心去忍受那即將到來的鑽心之痛……可事情並非如我所想的那樣,最終出現的不是箭枝,而是繩套。 眼前晃過一道淡淡的灰影,我的脖子被一圈指粗的麻繩套了個正著。雙手出於自保,下意識的一把抓住脖頸上的繩圈,沒容我驚呼出聲,腦後的長繩遽然收緊,只聽「嘣」地聲,長索發出一聲振鳴,我被騰空拽離馬背。 咽喉處劇痛,我呼吸窒息,腦袋脹得似乎要裂開般。身子沉重的倒飛在空中的同時,我眼睜睜的瞧見那匹馬嘶鳴掙扎著往前奔馳而去,逐漸消失在我的視野裡。 砰!後背沉重的砸在草地上! 右背肩胛處上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烈疼痛,所有的感官認知在刹那間被痛覺完全侵蝕湮沒。我痛苦的逸出一聲,在一片金星揮舞間慢慢失去知覺。 §第十七章 蒙古 蒼穹一片瓦藍,絲毫沒有摻雜半點的雜質,那是一種透亮清澄的顏色,讓人見了心情格外舒暢。 天頂壓得很低,仿佛觸手可及,我忍不住吸了口氣,但胸肋處隨之傳來的一陣痙攣抽痛,痛得我張嘴屏息,腦子裡一片混亂,只覺得此刻渾身上下似乎沒有一處再受我大腦控制,竟是絲毫動彈不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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