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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七


  褚英帶給我的傷害,曾經令我刻骨銘心,即使時隔那麼久遠,卻仍是深埋在我心底最最觸碰不得的痛。

  我哭得氣噎,多爾袞停下動作,靜靜的跪在我雙腿之間。過了許久,忽然將我胸前扯散的衣襟重新扣緊:「我最討厭和哭哭啼啼的女人辦事了。」

  「嗚——」我嚎啕大哭,傷心、屈辱、害怕……種種極端的情緒揉雜在一起,將我努力維護的堅強與自尊徹底打成齏粉。

  「好了!別哭了!」他看起來似乎挺不耐煩的,不過語音卻漸漸放柔了。

  我淚眼朦朧,想著皇太極近在咫尺不得相見,只能苦捱相思,獨自魂牽夢縈……我費盡心機想見皇太極,卻接二連三的被多爾袞破壞,如今更是要忍受他的侮辱,驚懼中不禁暗生一股恨意。

  「別哭了……」他聳肩,「我答應不再碰你……」

  我抓緊淩亂的衣裳,從他身前慢慢往後挪開,抽噎著用手背胡亂的抹幹眼淚,哽聲:「你走開!」見他動也不動,心裡愈發氣急,恨聲道,「好,我把命交你手裡就是!」

  「你捨不得死的!」他氣定神閑的立身而起,一派輕鬆。

  我呆住,方才那股狠勁就像是一隻被戳破的氣球,頃刻間泄得一乾二淨。

  頹喪的咬唇不語。雖然心有不甘,然而卻不得不承認,我心裡記掛著皇太極,我現在的確捨不得死……

  「過來!」他半蹲子,在身前拍了拍席面兒,竟像是喚小狗般喚我,「靠近些,我有話跟你說!」我才猶豫不決,他下一句話已然像炸藥包似的丟了過來,「你不過來,難不成是要我過去?」

  我拿他沒轍,他字字句句都點在我的軟肋上,他若是存心意欲刁難於我,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,也難脫不了他的算計。

  他輕易便可將我弄得求生不能求!

  我心驚膽寒的靠近他,多爾袞笑了笑,我瞧他臉上雖掛著笑容,可一雙眼卻異常的凜冽深沉。

  「我不知你的居心何在,不過……」他猛地捏住我的下頜,強迫我抬頭直視他,「我還是要把這件事講個明白,我喜歡女人,環肥燕瘦我都不大挑剔,但這不等於說我會不懂進退,和大汗的女人搞得不清不楚。你所謂的博爾濟吉特氏布木布泰,她長居深宮,我和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,就連單獨見面有未曾有過,更遑論私下有染?枉你機關算盡,大汗總不會信你無端宣揚的謠言,你的那點計謀拿到他跟前現,比都沒得比……哼,玩離間計,你可知大明袁崇煥是怎麼死的?跟我八哥玩離間計,你還太嫩了!」

  我連連喘氣,背上汗濕了一大片,額頭不住的往下滴冷汗:「我、我不是耍心計,我只是……誤會了而已。你莫當真……」

  事到如今,我唯有先向他服軟認錯。

  可為什麼人人兜多爾袞和大玉兒有關係,可真到了這裡,卻全然不是一回事呢?

  多爾袞分析得的確十分有理,而且他也毋需在我面前撒謊欺我,若是不滿我的胡言亂語,大可一刀宰了我,永除後患。此刻打量他說話的語氣,臉上的神采,竟是充滿了無比的自信,可見他剛才的一番話所言非虛,他和大玉兒之間真的沒有半點可供緋聞滋長的空間。

  我欲哭無淚,那些傳聞軼事果然當不得真!

  我這條小命險些就葬送在這該死的野史傳說上頭!

  五月廿三,大軍至木魯哈喇克沁,分三路向前挺進:左翼由阿濟格率科爾沁、巴林、紮魯特、喀喇沁、土默特、阿祿等部兵一萬,進攻大同、宣府邊外察哈爾屬地;右翼由濟爾哈朗、嶽托、德格類、薩哈廉、多爾袞、多鐸、豪格等率兵二萬進歸化城、黃河一帶;而皇太極則帶領代善、莽古爾泰等人率大軍繼續前行。

  我心裡一百、一千個不願意離開,急切的想留在軍中,只可惜多爾袞根本不會給我這個機會遠離他的視線半步。

  當天清晨軍令頒下,全軍拔營。我騎馬跟在多爾袞身側,疾馳而行。因右翼人數只有兩萬,我很擔心會不小心被濟爾哈朗撞上——被濟爾哈朗認出來不打緊,要緊的是若因此被多爾袞有所察覺,又不知道他心裡會如何算計了。

  下午草草進食,取了乾糧充饑果腹,我只低頭不語,儘量在人群裡保持低調。

  「哥——」

  隨著這一聲清爽的喊聲,我心裡咯噔一下,險些一口嚼到自己的舌頭。

  多鐸一身月白裝束,精神抖擻的勒馬奔近:「你這是吃的什麼?」邊說邊從身前取下一團灰撲撲的東西,甩手扔下地來。

  好死不死的,那個東西恰恰就砸在我的腳邊,我唬得連忙縮腳,不敢抬頭。睨眼望去,卻見腳旁撂了一隻灰兔,身上還插著一枝斷箭,傷口處血淋淋的,顯是剛獵不久。

  「哥,別老啃那些乾糧,你吃這個吧!」多鐸騰身躍下馬背。

  多爾袞慢條斯理的答道:「打理這東西費時,還是隨意吃些趕路要緊!」

  「老吃這沒味的東西對你身體沒好處!哥,咱打仗騎射靠的是力氣,吃不飽如何殺敵?」

  「敵?」多爾袞微微一笑,「我不認為這次能遇見這個大敵。如今咱們雖全力趕赴歸化,恐怕到頭來也只是撲個空——林丹汗狡如脫兔,我若是他,絕不會在歸化城等死!」

  「狡如脫兔?!」多鐸哧的一笑,傲氣的說,「兔子就是兔子,即便再狡猾,最終也絕逃不出獵人的手心!」說罷,走前幾步,彎腰撿拾起那只死兔。

  我全身僵硬,不敢隨意動彈惹他注意。可饒是如此,他起身時仍是不經意的朝我瞥了一眼,我先是大吃一驚,正感不知所措,他的目光卻已毫無波瀾的從我臉上移開。

  虛驚一場,我大大的松了口氣。

  可沒等我把那顆緊張的心放回原位,多鐸遽然回頭,眼眸犀利如鷹的瞪住了我,厲喝:「是你!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
 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,在他狠厲的瞪視下,全身汗毛霎時間一起立了起來。

  他跨前一步,氣勢迫人,左手甚至已按上腰間的刀柄。我四肢僵硬,多鐸的殺氣完全不是裝出來的——如果說多爾袞的睿厲霸氣是屬於內斂的、收放自如的,那麼多鐸便是衝動的、毫不掩飾的。

  「十五!」斜刺裡,多爾袞不著痕跡的插了進來,一手擋住多鐸握柄的左手,一手將我向後搡開。他轉而把手臂搭在多鐸肩上,笑嘻嘻的說,「幫我剝兔皮去!」

  「哥,她……」

  「走,走!趕緊拾掇乾淨了好烤來吃!」多爾袞打著哈哈將滿臉狐疑之色的多鐸架開。

  我趁機溜得遠遠的,一口氣跑到鑲白旗隊伍的最後頭。

  想著以多鐸對兄長的維護之心,極有可能會像上次在大淩河殺盡所有多爾袞狎玩過的女人那樣,再次拿我開刀……

  不寒而慄啊!在他眼裡,我興許就是那一條僥倖漏網的魚。

  一直捱到天色漆黑,完全無法瞧清腳下的路況時,急速行軍的大隊人馬才被迫停下,紮營休息。

  松脂火把燒得木枝劈啪作響,為了避開悶熱,將士們寧可摸黑卸鞍喂馬,也不願多點燭火照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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