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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〇


  青年男子輕擁住妻子,輕描淡寫的回答:「只是個小誤會,不是什麼大事。你安心回房歇著,我一會兒就回來陪你!」

  烏塔娜嘴角微微噘起,好奇的瞥了我一眼後,終於欲言又止,柔順的點了點頭。他再三叮囑,命小丫頭小心扶著,將妻子送走。

  我哪能輕易讓這根救命稻草從我眼前溜走,正待張口再次求救,他竟倏地轉過頭來,目光淩厲的瞪了我一眼。

  一句溜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又給咽了回去。

  等他重新回轉,在我跟前站定時,我竟心虛得不敢與他直目而視。

  「認得我是誰嗎?」

  我點點頭。如果一開始還像個傻瓜一樣,稀裡糊塗一頭栽了進來,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的話,那剛才在看清鑲藍旗著裝的侍衛後,我便什麼都想明白了。

  這個男人,我曾經在八角殿,皇太極登上汗位的大典上,在滿堆的文武大臣、親貴子侄裡見過,雖然印象不是很深,但是畢竟還能記得有他這麼一號人。

  他是濟爾哈朗——舒爾哈齊的六阿哥,阿敏的弟弟。

  現如今阿敏犯錯被拘,鑲藍旗轉手易人,由濟爾哈朗接掌旗主那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事了。

  「給貝勒爺請安!貝勒爺吉祥!」我端端正正的福子行禮。如今小命揣在他手裡,我絲毫不敢有半點胡來。

  濟爾哈朗沉默片刻,忽然踏前一步,彎下腰來。我唬了一跳,側身雙臂微抬,護住自己的同時亦擺出一副攻擊的姿勢。

  他「哧」地聲輕笑,從我腳邊揀起那柄從長刀,刀身倒轉,竟是捏住了刀尖將刀柄的遞向我。

  我微露驚訝,他眉頭一挑,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退開:「刀法不賴,只是少了一份果斷狠辣,顯得過於秀氣了!」

  我茫然的接過刀柄握住,不太明白他葫蘆裡賣是哪一味藥。

  濟爾哈朗舒展開身形,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鋼刀,拿在手裡掂了掂分量,面色閃了下,顯得不是十分滿意。

  他轉過頭來,慢悠悠的對著我說:「烏塔娜很喜歡你!這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,她很少這麼明白直接的跟我說對某個人抱有好感……雖說擅闖貝勒府的人當處極刑,但是看在烏塔娜的面子上,我再給你一次機會。假如你能贏過我手裡的這把刀子,我便不追究你方才的過失……」

  那場比武的最終結果可想而知,濟爾哈朗是戰場上的猛將,他的力氣大過我,再加上臨陣殺敵的實戰經驗,也遠勝於我,我和他之間的較量,勝負從開始就已一目了然。

  然而我畢竟是不願就此認輸的,就算毫無勝算,只要有一線生機,我也總要拼命搏上一搏。於是,這場比鬥我傾盡全力苦撐了半個多小時,最終慘敗!

  「阿步,替我把那妝奩匣子拿來。」

  輕柔的呼喚聲將我從神遊太虛中拉了回來,我「噯」了聲,手腳麻利的將桌上的那只首飾妝奩捧起,遞給烏塔娜。

  她回眸沖我嫣然一笑:「你瞧我戴哪個配這身衣裳?」

  我歪著腦袋細細打量,她今兒個穿了一身大紅牡丹錦袍,脖領間圍了一圈白色的貂狐皮裘,暖暖的透著喜氣。

  「戴朵紅色的絨花兒吧!」我含笑從妝奩裡取了一朵紅寶石雕琢的絨花來,擱在烏塔娜頭頂比了比樣子,「絨花兒喜氣,富貴榮華……」

  「就你這張嘴兒甜!」烏塔娜滿意的笑了,我把絨花遞給梳妝的小丫頭哈雅。哈雅動作輕柔的替她簪在把子頭中間,兩鬢髮絲又綴上鈿花兒做陪襯,愈發顯得她人嬌豔無比。

  我立在烏塔娜身後,透過梳妝銅鏡打量著她洋溢柔情喜悅的容顏,忽然心中一動,那句藏在我心中許多天的困惑終是沒能憋住,問出了口:「福晉可曾聽人說起,你長得有點像一個人……」

  鏡中的那張姣麗容顏神色倏地一黯,我心中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。果然,她歎了口氣,幽幽的說:「你指的可是那位名動一時的女真第一美人?」

  我默默的點了下頭。

  「五官有些相似,那是自然的。」烏塔娜站了起來,哈雅拿了件大紅披風替她圍上,「因為……布喜婭瑪拉是我堂姑姑!」

  我身子微微一顫,雖說早已猜到七八分,卻仍是為之悸動:「福晉是……」

  「嗯。我是葉赫那拉徳爾格勒的女兒、東城首領貝勒金台石的孫女!」

  手指慢慢收攏握拳,我的眼前仿佛閃過漫天紅彤火光,金台石臨終淒厲的詛咒驟然響起:「我生不能存于葉赫,死後有知,定不使葉赫絕種!後世子孫者,哪怕僅剩一女,也必向你愛新覺羅子孫討還這筆血債——」

  面上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,我駭然失神。

  烏塔娜倒是甚為鎮定,漫不經心的繼續說道:「其實家族中那麼多的姐妹裡,我長得並不是太像布喜婭瑪拉姑姑……」她抿嘴兒淺淺一笑,眼角蘊滿溫柔的笑意,「你若是見過我妹妹蘇泰,便會驚歎天公造人的奇妙了。瑪法生前說起蘇泰,總是會得意的說,葉赫的布喜婭瑪拉是女真第一的美人兒,我家蘇泰當之第二毫不遜色於這第一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住,烏塔娜似乎已經回想起當年父親為了族內百姓,開城投降,而祖父金台石最後卻慘死在東城八角明樓之上……

  面上隱隱滑過一抹痛楚,雖然掩飾得極好,卻仍可體會出她內心深處的不快與傷心。

  我很想追問更多有關與這位第二美女的事情,可是見烏塔娜悄悄別開臉去,也明白此時的她回想起自己的兒時,回想起當年的葉赫……那種滅族亡國的痛就像是個看上去完好的傷疤,在我的不經意的言語下被悄然剝裂。

  氣氛不禁有點清冷,也有點壓抑。

  我輕輕咳了聲,正想聊點別的話題,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響,濟爾哈朗沉穩的聲音飄了進來:「可準備好了麼?」

  「嗯。」烏塔娜漂亮的眼眸亮起,璨若星辰,「爺,可帶三位妹妹同去?」她指的是濟爾哈朗的三位側福晉。

  「不帶!咋咋呼呼的帶了去,沒得讓多爾袞看笑話!」

  「那……我帶阿步去可以麼?」

  我嚇了一大跳,忙搖手說:「不……不用了。我笨手笨腳的,去了只怕更讓人笑話!」

  濟爾哈朗正從哈雅手裡接過茶水,才抿了一口,沒等咽下,聽了我這話竟「噗——」地聲全噴了出來:「咳咳……那倒是,她連牆都會爬錯,去了……只怕回來找不著大門,會把多爾袞家的圍牆給拆了!」

  烏塔娜聽了笑不可抑,花枝輕顫。

  我背過哈雅的視線,沖濟爾哈朗直呲牙,不過是鬧了個笑話,他就死活攥在手裡當笑柄兒,難不成還要笑上一輩子去?

  「你過來!」他朝我招手兒,臉上笑容漸漸收起,「你前兒個跟我說你是正紅旗人,家中父母雙亡,族內的叔伯兄弟霸佔了你家的房產,弄得你無處容身。所以你想找大貝勒討要個說法,是不是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那日忘了問你,你可曾嫁人沒?」

  我一愣,不自覺的想起皇太極來:「嗯。」

  「那你丈夫呢?」

  「戰亂……失散了。」我低下頭,答了句模棱兩可的話。

  「嗯。如此說來,你也不用去找大貝勒了。你既然已經嫁了人,這房產本就不屬於你了,你即便是找到大貝勒,他也不能替你拿回什麼東西……」

  「哦。」我假裝委屈的耷拉下臉,其實早就料到濟爾哈朗會有這麼一說。

  「你如今也算不得是正紅旗的人了……你丈夫是哪個旗的?」

  我腦子一轉,答道:「是貝勒爺您這一旗的。」

  濟爾哈朗嘿地一笑:「那就簡單了。」轉頭看向烏塔娜,眼神出奇的柔和,「大福晉很喜歡你,你打今兒起便留在福晉身邊伺候吧。」

  我心裡既歡喜又憂愁,百感交集的緩緩屈膝:「謝貝勒爺!謝福晉!」

  濟爾哈朗不再理會我,此時他的眼裡只容得下烏塔娜一人。起身將妻子擁在懷裡,濟爾哈朗替她抿攏鬢角的碎發,滿目愛憐。烏塔娜嬌羞的揚起頭,蒼白的臉上洋溢著幸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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