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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五


  皇太極悶哼一聲,眼眸中閃過狠戾,「袁崇煥不過仗著那十一門西洋火器……」

  「不是的,火器再利,也不及民心所向……你,你何時見漢人如此不畏生死,軍民團結一心的?這,才是袁崇煥真正厲害之處啊!」

  皇太極眉頭緊皺,臉上表情猶如暴風狂襲,過得片刻,他終於按捺下煩躁心緒,長長地噓了口氣,「也許你說得很對,但是……以十三萬的兵力若是拿不下寧遠區區兩萬人,只怕真要被人當做一場笑話了。袁崇煥再厲害,能力也是有限,我不信他明日還能再撐得下去。」

  聽他如此一說,我便知多說亦是無益,只得哀怨惋惜地住了口。

  翌日繼續攻城,淒厲的廝殺聲,隆隆的炮火聲以及呼呼的北風交織在一起,到得下午申時許,金兵士卒受挫,竟無一人敢再靠近城下,八旗將領只得揮刀在後面驅逐士兵前進,然而那些士兵稍一靠近,便被明軍炮火擊中,非死即傷。

  西門外的瓦窯成了金兵屍首的焚化場,民舍門窗被拆卸下充當燃火的材料,濃煙飄揚,燒焦的刺鼻味彌漫在寧遠城四周。

  攻擊又持續了一夜,仍是一無進展。

  第三日,金兵圍困城下,明兵不斷拿火炮轟擊,努爾哈赤氣得發狂,無計可施下遂命轉攻遼東灣上的覺華島。

  覺華島乃明軍屯糧所在,適逢嚴冬時節,風雪交加,海灣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層,無論走人行車均可來去自如。八旗兵踩著冰面殺入了覺華島,島上七千明兵全部陣亡。努爾哈赤盛怒之下,將島上所居商民男婦一律屠戮乾淨,掠奪盡所屯糧料八萬二千余石後,將島內屋舍設施一俱焚毀。

  努爾哈赤久攻寧遠不下,八旗將士損失慘重,而攻奪下覺華島總算聊以慰藉。二十七日,努爾哈赤心有不甘地率領大軍撤離寧遠,自興水縣白塔峪灰山箐處東歸,大軍路經右屯衛,於二月初九返回至瀋陽。

  努爾哈赤自二十五歲起兵以來,未嘗一敗,寧遠不克對於他的打擊可想而知。他年已老邁,心結難舒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然而對於汗王繼承人他卻始終閉口不提,仍是主張國政由八貝勒共同執掌。

  七月二十三,飽受毒疽之苦的努爾哈赤決定前往清河湯泉療養。八月初七,忽有汗諭傳至瀋陽都城,命大妃烏拉那拉氏隨行清河。

  瀋陽城內頓時自發的陷入緊迫狀態,阿巴亥帶領隨從前腳剛出城,皇太極已由潛至清河的密探得確切消息:大金汗王病危。

  時局緊張,頗有種弓已滿而箭未發之勢。皇太極既然能探得密報,相信其他和碩貝勒應該也不例外。如今各家互相觀望卻又互相牽制,雖說努爾哈赤已定下八和碩貝勒共治制度,然而國不可一日無主,無論如何總得在其中挑一個人選出來繼承汗位。

  這個人人覬覦的位置,到底最終會落到誰頭上?我雖明知最後勝出之人當是皇太極無疑,然而就目前形勢看來,皇太極實在沒有佔據多大的優勢。

  對於今後勢態發展的走向,連我這個未來人也已失去絕對的信心和把握。

  「你到底是怎麼想的?」在家憋了三日,我終於按捺不住焦急,追問皇太極,「你心裡是否已有把握?」

  他看起來似乎很有信心,可我總覺得他的鎮定自若不過是虛演給外人看的假像。

  果然,皇太極沉默稍許後緩緩開口道:「我這幾天都在找機會潛出城去,事實上其他人都在動這腦子,眼下誰都巴望著能趕到清河……」

  我自然明白他意為何指,這當口不管努爾哈赤有沒有最終立詔,只要能見上一面,哪怕是用逼的,他們一個個也都想從重病纏身的努爾哈赤口中挖出個傳位口諭來,必要時甚至不惜動用武力。

  眼看一場爭鬥在即,局外人茫然無知,局內卻已是風雲詭譎,波濤暗湧。

  皇太極是出不去了!代善、阿敏、莽古爾泰……他們彼此監視,誰都甭想離開瀋陽半步。

  我反復地咬著嘴唇,直到紅腫的唇瓣再也不堪牙齒的堅硬,破皮出血。舔舐到嘴裡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後,我終於下定決心,倏地抬頭,「我去!」

  皇太極猛然旋身,震駭地瞪視我。

  「我去清河……」

  「不行!」他想也不想,一口拒絕,俊朗的臉孔血色盡褪,「我絕不容許你去冒這個險!」

  「這個時候,還用在乎這些麼?」我自嘲地撇嘴,眼睫微微顫動,「你要的便是我要的,不管用什麼手段我總會想辦法給你弄來!」

  皇太極哀傷地看著我,驚疑不定,「不……」

  「就這麼說定了!」我甩了下頭,「我馬上就動身……」

  「悠然!」他一把拉住我的手,臉色峻寒,僵硬的五指緩緩收攏,如鋼鐵般箍緊我的手腕。

  我抽手,沒能擺脫,再一下……

  「我決心已定!」我厲聲,用盡全力甩開他的束縛,以致使力過猛,磨破了腕骨上的一層皮。

  他抓了空,右手虛懸,呆呆地望著我。

  「我……要你成為大汗!皇太極——你會是大金的大汗!你會是大清的皇帝!」一扭身,我再不理會他是何表情,毅然沖出書房。

  八月十一,努爾哈赤一行乘船順太子河而下,轉入渾河。我騎著小白趕了一夜的路,終於在中午時分趕到靉雞堡那段渾河流域,迎面撞上金國大汗的船隊。

  旌旗飄揚,黃蓋儀仗,浩浩蕩蕩的船隊順水直下,最大的一艘龍船上,侍衛林立,守衛煞是森嚴。沿岸遍佈兩黃旗的士兵,隨船騎馬跟行,井然有序。

  我琢磨著阿巴亥應該已經與努爾哈赤會合,說不定此刻就在那艘龍船上。努爾哈赤若是神志還算清醒,能支撐到瀋陽也就罷了,若是不能,那阿巴亥作為大汗最後召見的妃子,只怕以後難免她矯旨亂語——她若是假借大汗遺詔,胡亂指個人出來繼承汗位,那可不亂了套?

  可她最有可能會抬舉誰?

  自己的兒子嗎?

  多爾袞和多鐸年幼,毫無軍功可言,不足以服眾,她舉了也是白舉;阿濟格雖然不錯,可是以他的手腕恐怕鎮壓不住其他和碩貝勒——努爾哈赤推行的八和碩貝勒共治制一日不曾垮臺,這個汗位以阿濟格的能力只怕坐上了,將來也是不得善終。

  以阿巴亥的聰慧機敏,不可能看不清現在這個殘酷局面,汗位必定只能在四大貝勒中推出來!

  關鍵是……這四個人,她最有可能選誰?

  最會……選的人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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