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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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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個字終在他俯身狂熱的親吻下,化做一聲呢喃。 七月,明萬曆帝駕崩,其長子朱常洛登基二十九天后,因服食紅丸竟一命嗚呼。兩個月後,十五歲的天啟帝朱由校坐上紫禁城金鑾寶殿上的那把龍椅。 十月,大金國遷都界藩城。 從赫圖阿拉城遷往新貝勒府的那幾日,儘管府裡上下有近百名的奴才下人聽候使喚,卻仍是折騰得合府人仰馬翻。 我的行李是最多的,除了我自己的,皇太極日常穿用之物差不多都在我屋裡,所以搬家的時候等於是連他的家當一起搬。 我在家忙著,可這位一家之主,卻早在搬家之前便跟隨努爾哈赤及眾貝勒先行去了界藩城,不管不顧地撇下一屋子的女眷亂成一鍋粥。 西屋的葛戴身懷六甲,行動不便,自顧不暇。東屋的鈕祜祿氏是個除了會咋咋呼呼,就只會吃乾飯不幹活的主兒,整日就聽見她在園子裡扯著嗓門呵斥奴僕,大呼小叫。我則是懶得管他人閒事,只管打理好自己這片兔子窩……總之,在毫無秩序的情況下,四貝勒府內的主子們各自為戰,亂得底下奴才雞飛狗跳,做事混亂無章。 我抱著事不關己,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態看好戲。花了一天的工夫將自個屋裡該拿的、該搬的全都整裝完畢,餘下的時間正打算好好練練已經有點生疏的刀法,忽然哲哲跑了來,三言兩語便把我拖出了我的藏身小窩。 她也並非是真要我幫什麼忙,只是讓我閒散地坐在廳屋,她卻身體力行地以當家主母的姿態指揮起家奴僕婦。 我冷眼旁觀,忽然發現哲哲其實極富領導才能,而且頭腦極好,在現代絕對是個白領高層管理——她清楚在這個家裡她空有正妻頭銜,單獨由她出面,只怕降不住那些刁鑽的奴才,於是便將我請出,奉在堂上。雖然這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,我卻仍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冷靜,吩咐交代下去的事情有條不紊,一樁樁一件件都幹得極是利落乾脆,絕不拖泥帶水。 我連坐了兩天的板凳,親眼目睹她打理混如亂麻的家事,竟是滴水不漏,條理清晰,思維敏捷得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,佩服至極。 冷眼旁觀了兩日後,我開始重新審度她,這個外表端莊嫺靜,來自蒙古科爾沁的年輕格格,到底還會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潛力可挖?有時我甚至冒出個古怪的念頭,如果哲哲不是皇太極的嫡妻,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心懷芥蒂,也許……我和她能成為朋友。 搬家工程耗時頗長,到得正式出發那日,整個赫圖阿拉人潮湧動。皇親貴眷的車隊先行,販夫走卒綴在末尾。 排在最先的打著正黃旗的旗號,華蓋金輦,旌旗飄揚,僅看隨行的儀仗便已叫人咋舌——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汗王后宮女眷出行,果然創國之後排場和氣勢已與之前仍屬建州部落時無法比擬。 我們這一行屬於正白旗,兩黃旗後是大貝勒的兩紅旗,再然後是二貝勒的鑲藍旗、三貝勒的正藍旗……十二阿哥的鑲白旗跟在我們隊伍之後。 「阿牟,我們搬去新家,阿瑪和額娘去不去呢?我以後還能見到他們嗎?」蘭豁爾雙手扒住車窗窗框,回頭小聲問我。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,笑道:「一同去……你以後還會見到他們的。」 「那太好了!」她歡呼雀躍,笑嘻嘻地挨過來摟住我的脖子,「可我還是最喜歡和阿牟住在一起……」小丫頭嘴兒特甜,直把我哄得笑不攏嘴。 這一路上有她伴著,倒也不寂寞。幾日後抵達新居,發現新宅選址甚是不錯,竟是比赫圖阿拉原先的那棟老宅院強出一倍,這同時也從另一側面可以看出,皇太極如今在努爾哈赤心目中的地位愈發拔高了。 等再次陪著哲哲打發完那些瑣碎的家務事後,皇太極終於風塵僕僕地返回新家。 甫一見面,他便興沖沖地拉著我直奔書房。房間裡的藏書還未完全擺上書架,散亂地堆了一地。 「大明皇帝把熊廷弼罷職了……悠然,你說得一點沒錯,大明這個新帝昏庸無能。他居然罷了熊廷弼的遼東經略,讓袁應泰接替其職,可見這個年輕皇帝實在沒識人的眼光!」 啊,天啟皇帝…… 我沉默無語。 明熹宗朱由校,歷史上有名的不愛江山卻癖好幹木匠活的文盲皇帝,對於這樣一個人用「昏庸無能」來形容他已屬厚道,其實說他「禍國殃民」亦不為過。這個小皇帝寵信閹人魏忠賢,最終把一個大明朝搞得烏煙瘴氣,百姓怨聲載道,直接導致最後李自成的農民起義…… 「在想什麼?」 「哦……沒。」我猛然清醒,咬著下唇哂笑,「沒想什麼……」 對於大清創業開國史,我所知實在有限,除了還記得幾個人名之外,基本等同於空白。倒是明末一些有名的歷史事件,中學課本上卻是念過的,我這個記性不是很好的腦袋裡總算或多或少地記得一些。只是……記得歸記得,這些歷史還是不方便在皇太極面前多加提及。 他太聰明,也太機警,我若是不小心多嘴漏了丁點不該透露的口風,只怕他會將我從裡到外盤問個徹底。 就好比上次一不小心提到了遼東經略熊廷弼——熊廷弼此人我只知道是個能打仗的人——可憐的我知道這個名字,還要拜金庸老先生的大作《碧血劍》所賜,小說後傳中提到袁崇煥,雖然現在不是記得太清楚了,但是兩個人的名字卻因此擠進了我的腦海裡。 一為熊廷弼,一為袁崇煥。 倏地,我想起一事,急忙抬起頭盯住了他。 「怎麼了?」他隨手抽出的一張羊皮地圖,一邊攤開,一邊漫不經心地問。 「咱們說好了的,你得帶了我一同去!」 「什麼?」 「不許裝蒜!」我右手往羊皮地圖上輕輕一按,睨著他意味深長地笑起,「熊廷弼不在了,你們如何會放棄這大好機會?你去哪我便也去哪,哪怕是去瀋陽也不能例外!」 他驚訝地望著我,過了好一會兒,眼裡漸漸浮現笑意,「果然瞞不了你!」說著,攬臂將我摟在懷裡。 我靠在他懷裡,掙扎著反復思量,終於還是把那個醞釀已久的念頭說了出來:「皇太極,你把這個家交給大福晉打理吧。」 皇太極微微一愣,低下頭神情古怪地看著我。 我苦笑,「四貝勒府總要有個人站出來打理的……你常年在外征戰,家裡必定得有個人替你坐鎮!」 「你……」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,輕聲打斷他:「我不願做這些。你也該知道,即使我願意,也是名不正言不順,她畢竟是你的嫡妻,你得給她這份面子……噓,你別急,我不是拿話激你,我是說認真的……眼看著新家遷入,各貝勒府女眷之間的走動會日趨頻繁,你總不能老把這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大福晉不當回事!」 他輕輕哼了一聲,半晌後冷道:「哲哲跟你說了什麼?」 我哧地一笑,「她能跟我說些什麼?你無須多疑,我再傻也不可能會把她視為盟友。我是女人,而且是你的女人……你休想我會做出賢淑大方的舉動來,她做她的大福晉,我做我的步悠然,井水不犯河水,我犯不著得罪她。我只是從全域考慮而已……」 「好個從全域考慮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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