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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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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在這之後十阿哥雖然搬了出去,可是大汗卻沒再提讓富察福晉隨子奉養之事,這事啊,自然也就擱下了……這麼些年,富察福晉年老色衰,遭人不待見、冷眼擠兌那是不用多講,只怕日子過得緊巴,拿些宮裡的東西出去變賣也是有的……」葛戴越講越低聲,到最後輕輕歎了口氣,哀婉地低喃,「不說那深宮內院,就是咱們這小小的四貝勒府……」 我背脊下意識地挺直,葛戴面色微變,已然住口,呆呆地看了我一眼,彼此緘默無語。 氣氛正靜謐得尷尬,忽然二門外跨進一道頎長的身影來,我尚未有何動作,葛戴已是戰戰兢兢地起身,「給貝勒爺請安!」 「罷了!」皇太極隨手一揮,目不斜視,見我仍是盤腿坐在炕上,便也挨了過來坐下,隨手將帽子摘了扔在案幾上。 拿眼偷偷覷他,他眉宇間洋溢著難掩的得意之色,我不禁好奇地笑問:「什麼事那麼高興?」 他眼睛沖我一眨,賊賊地吐了兩個字:「秘密!」 我白了他一眼,「稀奇個什麼,不說拉倒,我還不稀罕聽呢。」一瞥眼,見葛戴縮在門口,正低垂著頭,一副進退兩難的表情。 我張嘴欲喊,可話到嘴邊卻又打住。我伸手推了推皇太極,努嘴示意。皇太極先是一愣,而後眼底漸漸浮起笑意,回頭說道:「葛戴,豪格今兒個會回來,你下去打點一下……」 葛戴驚喜地抬起頭來,嘴唇微微哆嗦,喜上眉梢,「是。」行了跪安禮,激動地出去了。 「你讓豪格常年待在軍中,雖然磨煉他本是出於好意,但是弄得他們母子分離……」我淡笑著搖頭,「皇太極,你未免心狠了些。」 他忽然攥住了我的手,擱在他唇上細細摩挲,「我不覺得……我從未有過一分為人父該有的感覺,只怕終其一生,也不會有此體會了。」 我心裡一顫,鼻子酸澀得險些濕了眼。 終其一生!何等苛刻的字眼! 他說的話雖含蓄,我卻聽得明白。 只怕終我一生,空得他無限眷戀,卻無法替他生下一男半女!我註定無法體會身為人母的那份感受! 葛戴對兒子的那份牽掛之情我能體諒,卻無法更深刻地感悟到那一份與眾不同的心情。 「悠然,不許胡思亂想!」額頭上一痛,竟是被他彈了一指。 感傷的情緒沒等醞釀成形,便被他攪和得煙消雲散,我齜牙咧嘴,作勢撲過去,「敢打我,看我不掐死你!」 正嬉笑間,忽聽門上砰的一聲響,扭頭看去,只見葛戴頂著一張慘白的臉,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。 我忙從皇太極身上跳開,窘得滿臉通紅,皇太極臉色沉了下來,呵斥道:「你又回來做什麼?」 「爺……」葛戴哆嗦著,神情有些木然,「富察汗妃歿了,宮裡派人來傳話,讓您速去!」 我大吃一驚。 袞代死了?怎麼可能?難道她被逐出內宮,羞憤難當而選擇了自盡? 「悠然!」皇太極喊我。 我回過神,忙取了帽子,替皇太極戴上,「路上小心些。」他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,整理好衣裝,急匆匆地抬腳走了。 等皇太極一走,我忙抓住葛戴追問:「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就死了呢?」 她呆呆地看了我一眼,忽然打了個寒噤,顫聲道:「她……被三貝勒殺了!」 我瞪大了眼,倒吸一口冷氣。 「他怎能下得去手……」葛戴哇地哭了出來,緊緊地抱住了我,「那是他的額娘啊!十月懷胎生養他的親生母親!做兒子的怎能如此心狠?」 富察氏袞代因獲罪貶出內宮,其子五阿哥莽古爾泰怒其不爭,埋怨親母做下醜事連累了他的聲名,弄得他在眾貝勒面前抬不起頭來,甚至給正藍旗抹了黑……莽古爾泰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暴戾,母子二人當場起了爭執,結果三貝勒惱羞成怒,竟失手將袞代殺了! 這件事鬧得滿城沸沸揚揚,努爾哈赤氣得怒不可遏。 三月二十五,袞代的葬禮未曾辦妥,更加意想不到事情發生了。平時服侍袞代的兩個小丫鬟阿濟根和德因澤竟然告發大妃,言道:「大妃烏拉那拉氏曾先後兩次備辦飯食送與大貝勒,大貝勒受而食之。又一次送飯食與四貝勒,四貝勒受而未食。且大妃一日三次差人至大貝勒家,如此來往,諒有同謀!大妃自己深夜出院亦已兩三次……」 如此種種言語震驚朝野,也虧得努爾哈赤這種時候還能保持冷靜,不曾偏聽偏信,而是指派扈爾漢、額爾德尼、雅蓀、蒙噶圖四人徹查此事。 那日午後,我躲在書房內室,聽得扈爾漢等人詢問皇太極事情的真偽,皇太極沉默許久,最後回答說:「送膳之事確然屬實。大妃賜膳,做兒臣的不敢不受,只是無功不受祿,這頓飯食我想不出一個能夠享用它的理由,故而不敢食……」 他們在書房嘀嘀咕咕地又交談了好一會兒,四人這才告辭離開。 我從內室出來,只覺得手足冰冷,心裡莫名的悲哀。少時皇太極送客回轉,我扶著書案癡傻地望著他,他身子一僵,跨進門檻後站在背光處,無言地回望我。 四目相對,無聲無息。 我心裡一酸,眼淚竟黯然滴下,忙伸手抹去。 「悠然……」 「沒事,我沒事!」我吸著鼻子,勉強扯出一絲笑容,「我真的沒事!我把前幾日拿的書籍依樣放回了原處……我,我……沒事就先回去了,你忙你的吧!」 「悠然——」他伸手欲攔我,我胳膊一縮,條件反射般躲開。從他身邊擦身而過,我逃也似的奔出了書房。 上午還是晴空萬里,此刻卻已是烏雲蔽日,耳邊隱隱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沉悶雷鳴。我加快腳步,完全不理會歌玲澤在身後焦急的呼喚,只是埋頭往前沖。 「姐姐?!唉喲……」 一個沒留神,我竟然一頭撞到迎面過來的葛戴,險些將她撞翻。 「姐姐!」她驚魂未定地瞅著我,「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?不是哪裡不舒服吧?」 心裡隱隱作痛,我望著她淒然一笑,「變天了……終於還是……」 扈爾漢等人的調查結果,落實了阿巴亥與代善之間不尋常的「曖昧」往來,努爾哈赤盛怒之下,痛斥大妃,進而將之休離,對外卻聲稱大妃竊藏綢緞、蟒緞、金銀財物甚多。阿濟根和德因澤二婢因舉報有功,被努爾哈赤收納為庶妃,並賜與汗同桌進膳的榮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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