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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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§第十二章 隨征 四月,大金汗命人修築界藩城。 五月,因薩爾滸一役,大金國放回朝鮮俘虜,是以朝鮮遣使臣至赫圖阿拉報謝。 六月,努爾哈赤先是派穆哈連收撫虎爾哈部遺民,得了上千戶,其後率兵攻克開原,斬殺馬林等明將,殲沒其軍,還兵駐紮界藩城。 這三個月,我除了每日啃讀《三國演義》外,一得空閒便讓薩爾瑪的丈夫巴爾教我練刀——這是我唯一能想出來在戰場上應急防身的法子——拉弓射箭以我現在這樣的爛水平在短期內是根本不可能學會的,而矛槍盾戟之類的又顯得太長太累贅,我不可能將這些冷兵器舞得蕭灑自如。想來想去,防身之用,唯有用刀。 皇太極見我練刀,先是不以為然,後來見我當真鉚足了勁,努力認真練刀法,雖不是虎虎生風,練了兩月卻也是學得像模像樣,比起之前連拿刀的架勢都滑稽可笑的情形來,真是進步神速,於是,一日回家後,他竟帶了柄腰刀送我。 那把刀刀身連柄長約七十釐米,比尋常慣用的要短了些許,刀形朴拙無華,外鞘乃鯊魚皮硝制,比起尋常的木質刀鞘分量輕許多。刀身狹長,略帶彎弧,為精鋼所制,同樣比普通腰刀薄而輕巧,刀刃鋒利,鑄有雙峰線,刀柄用皮帶纏繞,手握的抓感甚好,即使手心蒙汗也不會因此滑手,柄首乃是銅質,雕鏤出鳳形花紋。 皇太極把刀交到我手上時,遲遲不肯鬆手,凝望我許久,才沉聲關照了句:「不到萬不得已,切勿用它,刀乃凶物,既可殺人,亦能傷己!」 我用力點了點頭,鄭重其事地將刀接過,不知為何,原本還略帶沉重的心情竟出奇地感到輕鬆起來。 套上最外面那件量身定制的石青緙絲一字襟坎肩,歌玲澤替我扣上前胸的幾粒扣子,我抬高胳膊,她正待伸手探至腋下,忽聽邊上有個聲音喊了聲:「等等!」 歌玲澤雙手一頓,停下動作,我亦詫異地轉過頭去。牆角站著葛戴,正神情激動地看著我。 「你先下去!」她揮手示意歌玲澤退下,歌玲澤愣了下,抬頭瞄了我一眼,見我點頭這才行禮退出房間。 「姐姐……」葛戴走近我,顫聲說:「讓我再伺候姐姐一回!」我些微愣住,她卻已伸手過來,顫巍巍地替我將剩下的扣子系了,然後取了帽子替我戴上。 退開兩步,她癡癡地凝望我,含淚笑了起來,「姐姐穿男裝也顯得格外俊俏神氣,也只有姐姐這般的人物才配得起爺……」 我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,回身將桌上的腰刀取了,佩在腰間,「嗯,我走了,蘭豁爾就麻煩你多照應了。」 「姐姐只管放心……」頓了頓,她忽然在我身後拔高聲音激動地說道:「姐姐,其實……當年你離開赫圖阿拉回葉赫,我偷偷給爺報訊,爺得知後心急如焚地沖出門,沒想半道卻被侍衛給擋了回來——額亦都大人奉了大汗之命將府內上下圍得跟鐵桶似的,拘了三日才撤去禁錮令,可是爺……可是爺卻整整一個月沒再邁出書房半步……」 我猛然一震,手扶住門框只覺得心潮澎湃,眼眶慢慢地濕了,哽聲道:「我……沒怪過他……」話雖如此,但回想當年隻身離城那般淒涼無奈,心裡對皇太極畢竟仍是存了一絲期待,一絲怨念。 「……我原以為……你該明白我……」 「……我原以為……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誤會我,你總是最瞭解我的那一個……」 熱淚盈眶。我深吸口氣,加快腳步匆匆走出廳堂,不顧歌玲澤和薩爾瑪她們詫異的驚呼,繞過門廊,喘息著飛奔起來。 心怦怦狂跳,我沖出大門,寬綽的街道上站滿了正白旗士兵,皇太極立在門口,身姿挺拔,晨曦的陽光點點灑在他發梢上,大白和小白並排站在他身側…… 我呼呼地喘氣,他慢慢轉過身來,肅然冷峻的面上漸漸有了笑意,「準備好了?」 「是。」我使勁點了下頭,沖他粲然一笑。 此生有他,足矣! 「好——傳令下去,整軍出發!」 天命四年七月二十五,大金汗親率兵卒攻打鐵嶺城。城中守兵,連放槍炮,射箭投石,堅守不出。努爾哈赤遂命兵力聚集,專攻城北,豎雲梯拆城垛,最終登城突入,拿下鐵嶺。 我留守在正白旗後營,皇太極特意留了巴爾隨身保護我的安全。饒是如此,親眼目睹皇太極衝鋒陷陣,在漫天炮灰和箭矢中突圍攻城,我竟有種生死懸於一線的眩惑感,這當真比自己身陷戰場那會兒,更讓我緊張得手足冰冷。 是夜,各旗將士入鐵嶺城分部紮營,皇太極回營時一臉塵僕,我強拉著他將他從頭到腳地摸了個遍,直到確信他當真是毫髮無傷後才大大地松了口氣。 他卻被我弄得啼笑皆非,「要不然我把盔甲脫了,你再仔細摸摸?」 「嘁!」揮手在他光溜溜的腦門上拍了一記,我嗔道,「你想得美,就你那一身臭汗……」 「很臭麼?」他故意搞怪地往我身上貼了過來,「你再仔細聞聞,不覺得這是很男人味的麼?」 我大叫一聲,笑著躲開。 翌日早晨,三軍開拔,我明白這才是往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奔去了。因皇太極需與大汗隨扈同行,我不便跟在他左右,只能和巴爾一起混在小兵裡,綴在隊伍之後前進。 遠遠地見前頭隊伍正經過一片高粱地,秋風吹送,景色獨美。呼吸著新鮮的空氣,我才心情放鬆。驀地四周殺聲震天,竟是從高粱地裡出其不意地躥出大批蒙古士兵來。 巴爾護著我連連後退,蒙古兵雖眾,卻不是金兵的對手。須臾,竟被金兵殺得丟盔卸甲,狼狽不堪地撤退。 蒙古兵退去,金兵重整,我正心有餘悸地和巴爾講著話,忽然馬蹄陣響,竟是皇太極騎著大白從前頭繞了回來。 他一臉焦灼之色,等看清我後,明顯松了口氣,略一頷首,嘴裡大聲呵了一下,仍是駕馬飛快馳開。 「爺這是不放心福晉您呢!」巴爾憨笑著說。 望著皇太極遠去的背影,我愣忡了許久,不禁幽幽歎息:「我要隨征是否錯了?我並不是想……成為他的包袱。」 大軍重整後繼續率兵進擊,一路追殺蒙古兵至遼河。其後攻打喀爾喀紮魯特部,生擒紮魯特貝勒吉賽,其子色特奇爾、柯希克圖二人,以及吉賽親信大臣岱噶爾塔布襄以及大臣十余人,共計一百五十餘人。 金兵大獲全勝,努爾哈赤擒獲吉賽後,竟未殺他,而是將他囚禁於木籠之內。大軍在紮魯特停駐三日,五千兵卒散遍方圓百里。 「可是逃了什麼要緊的敵人?」瞧這興師動眾的樣子,竟大有不把紮魯特掘地三尺誓不罷休之勢。 「不是。」皇太極眼神深邃,眸瞳如墨般黝黑,唇邊勾起一絲譏諷的冷笑。 刹那間我如遭電擊,恍然頓悟。 「吉賽講不清將布喜婭瑪拉到底埋骨何處,父汗……犯了倔脾氣,說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!」 我黯然垂下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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