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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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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貝勒爺……」我退開行禮,斂眉,「爺來了,怎麼也不叫丫鬟通稟一聲,這麼悄沒聲息地靠過來,我若是手裡握了把刀,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,情急之下興許就會傷著爺了!」 布占泰的神情有些委頓,一張原本略顯富態飽滿的臉頰此刻已明顯凹陷下去,臉色蠟黃,眼圈灰黑。他瞟了眼我手裡的冰柱,冷淡地說:「格格手裡拿的可不就是刀子麼?」 我一怔,突然他左手一探,已淩厲地抓住我的手腕,右手將我手中的冰柱劈手奪過。他動作快得出奇,等我反應過來,便只聽到耳邊伺候我的小丫鬟一聲慘呼——那支冰柱尖銳地插進了她的腹部。 小丫鬟撲通跪倒在地,捂著肚子抽搐顫抖,她臉色發白,殷紅的血不斷從傷口湧出來,染紅了那雙白皙嬌嫩的小手,也染紅了剔透晶瑩的冰柱…… 「你……你……」我驚駭得說不出話來,四肢無力,腦袋發暈。 「冰柱看似鋒利,其實若不灌注全力,其殺傷力遠不及一柄小匕首!」布占泰漠然地看著那丫鬟在地上痛苦地掙扎、呻吟,然後眼瞼揚起,似笑非笑地瞧著我。 我全身顫抖,脊樑骨上颼颼發冷。 他這是什麼意思?他……他以為我掰弄冰柱,是想尋機自盡?所以他才徹底給我敲個警鐘?! 早知布占泰心狠,但是……親眼目睹和道聽途說的區別在於,這種真實感實在太過殘忍!人命在他而言,竟可如此輕賤!前有娥恩哲,後有這個……可憐的小丫鬟! 「呵……」我淒然一笑,笑聲比哭聲更難聽。原來……他竟是如此怕我尋死!「你怕什麼?布占泰!你是怕我死了,還是怕努爾哈赤打來,沒了護身符?」 布占泰嘴角抽動,面色陰鷙冷厲。 「啊……啊……」小丫鬟痛楚難當地慘叫,腹部的傷口重不致死,卻折磨得她躺在地上全身抽搐,生不如死。 「不用怕……你不用怕,我不死……我不會死!」我哈哈大笑,笑得眼角迸出淚花,身軀亂顫,「我捨不得死——我要活著等到你死的那一天!」笑聲一收,我指著他的鼻尖,厲聲尖叫,「我要看你最後是如何的死法!」 綽啟鼐一行最終還是沒能走成。 兩日後,正月十七清晨,建州三萬鐵騎如同一柄鋒利無比的鋼刀般,毫無預兆地直插烏拉腹地。烏拉兵力無法擋其精銳,一天之內,連續丟失孫紮泰城、郭多城、鄂膜城三座城池。是夜,建州大軍屯兵郭、鄂二城。 正月十八,布占泰統兵三萬,出富爾哈城迎戰。然而建州鐵騎士氣如虹,烏拉兵抵抗不住建州大軍潮水般的衝擊,陣腳頃刻大亂,兵潰如山倒,紛紛棄甲丟戈,四散奔逃。布占泰全軍崩潰,散於戰場中不知生死。建州兵越過富爾哈城,乘勝進逼烏拉城門。城內亂成一團,雞飛狗跳,人仰馬翻。 我麻木地守著空蕩蕩的屋子,聽著滿城淒厲的哭喊,竟突然有種很想放聲大笑的衝動。丫鬟下人們跑得一個不剩,此時的我,孤零零的一個……不知是該跟著那些逃難的百姓一起找機會混出城去,還是該靜靜地留在這裡,等著布占泰或者努爾哈赤沖進來…… 心在流淚……一如那屋簷上融滴下的冰淩水滴。 天是灰的,心亦是灰的! 雪慢慢飄落,耳畔的哭喊聲漸漸弱了下去,我站在院中央,看著滿地狼藉,好不淒涼,伸出手,掌心悠悠接住飛舞的雪花。 美……這般潔白無瑕的雪絮,淒美得令人屏息,令人欷歔。 「東哥!」 我不由得一顫。 是誰?誰在那裡喊我? 茫然轉身,迷蒙的大雪紛飛中,有個明藍色的影子沖向我,一把抓起我的手。手心是滾燙的,包容住我毫無溫度的手,我全身戰慄。 「快跟我走!建州兵就要攻進城,我二弟達穆拉守在城頭,可是對方正紅旗旗主太厲害,恐怕不消一時三刻,便將面臨城破……」 我被他拖到門口,邁出門時腳下被門檻絆了下,額頭重重地撞上門框,疼得我眼冒金星。 不是他……不是他…… 來的人為何是綽啟鼐?為何……不是他?我木然僵硬地抽開手。 綽啟鼐錯愕地回頭,「東哥!再不走……便來不及了!」 「我不走……」低低的三個字吐散在冰冷的風雪中。 綽啟鼐沒有聽見,只是繼續著急地說:「建州兵兇殘無性,你若被他們抓到……不!不行!我得帶你走……」 「我,不走!」我再次重複,用盡全部力氣大喊,「我不走——」 綽啟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! 「東哥!阿瑪……已經不知下落,也許……」 我不想聽,轉身拔腿飛奔。 我所期盼的人,不是綽啟鼐,不是布占泰,不是努爾哈赤……統統不是!我想他……想見他!這種刻骨的思念啃噬著我的內心,讓我肝腸寸斷,痛徹心扉! 只是……想見他!哪怕是遠遠地……偷偷看上一眼! 「東哥——」綽啟鼐的喊聲淒厲地迴響在空曠的街道上。 我不聽!我不想聽!現在,沒有人能阻止我的腳步,沒有人能阻擋我想去見他的那顆心! 怦!怦!怦! 心跳如雷! 近了!近了!城門近在眼前,雪幕中,那些殺聲震天的嘶喊聲在我聽來已然不再可怕! 轟—— 厚重的城門被攻破,紅色!如血一般殷紅的顏色湧進城門! 我呼吸急促,不停地喘氣,胸口被壓抑得疼痛難忍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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