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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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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語,只是望著我,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裡,似乎有種磅礴的壓迫感。我的氣勢在觸到那樣的眼神時,土崩瓦解,只得頹然地垮下肩膀。 我必須得面對現實,來古代這麼些年了,早該麻痹了才對!再為這種話題爭議,真是無味無趣透了。我有什麼能力扭轉葛戴的命運?即使我今天保住了她這一刻,那下一刻呢?她並不能當真跟我一輩子!我不在了,她該怎麼辦? 「東哥,過來!」皇太極沖我招手,我梗著脖子朝他瞪眼,「別賭氣,過來,聽我好好跟你講。」 難得見他和顏悅色,回來後總是見他繃著個臉,裝酷似的,我不情不願地磨蹭過去,到得跟前時,被他一把抓住,一個踉蹌,坐到了他的膝蓋上。 我頓時漲得滿臉通紅,這個姿勢……未免也太曖昧了些,急忙想擺脫他站起來,卻又硬被他摁了回去。 「聽我說……」他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,「那丫頭當初如若沒有我一力保她出去,她早死了千百回了。你可明白?」 我忘了掙扎,沉寂下來。難道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? 葛戴回赫圖阿拉是在皇太極之後,而那時皇太極回來是因為……對了!滿蒙聯姻!難道……是和聯姻有關? 「我不明白。」算了,反正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次當白癡了,再當一次又如何? 他摟著我,想了想,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。我偷偷拿餘光瞄他,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,五官混雜了孟古姐姐的柔美和努爾哈赤的剛毅,明明是兩種極不和諧的感覺,卻十分完美地展現在他的臉上。我的目光從他寬闊的額頭,沿著筆挺的鼻樑,一路下滑到他棱角分明的唇上。 「咕!」喉嚨裡輕輕咽了口唾沫。 色女啊!我果然色心難改……耳根子微微一燙,極力保持住自己完美矜持的淑女形象。我在心裡不斷地默念,不過是棵嫩得還沒發育完全的小草,沒啥大不了!就是長得不算太難看而已! 「在想什麼?」額頭上一痛,他屈指彈了一下,我捂住額頭低呼,「又走神……看樣子,我今天是不用再說下去了!」 「別……你倒是說呀!我等著聽呢。」 他忽然一笑,笑容雖淺淺一閃而逝,我卻看傻了眼。 「看吧,又心不在焉了。唉……」他歎氣,「總之,你只需知道一件事,我不會害了你的小丫鬟,我是在救她!只是她的脾氣倒也倔強,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,她執意不肯嫁人,弄得連我也險些保她不住……」 什麼?這就算完了?我根本就沒聽明白!我一把捏住他的下巴,故作兇狠地瞪他,「從頭再說一遍,直到我完全聽懂為止!」 他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,眸底有道淩厲的光芒閃過,竟將我鎮住,捏住他下巴的手下意識地縮了回去。 等到發覺自己在那一刻自然生出的怯弱之心,我不禁鬱悒。那個清太宗愛新覺羅皇太極終於逐漸長成了嗎?他現在給我的感覺,當真是越來越難以親近了。 我茫然若失地看著他,試圖從他此刻這張毫無表情的臉上找出當年那個雖然精明,卻不失純真一面的八阿哥,可惜我要的答案模糊不清。 「誰讓她是博克多的女兒呢?」他並沒有發覺我的失態,只是很平靜地說,「原本烏竭岩的戰事壓根不會扯到她一個小丫鬟的頭上,只是有時候你愈發待一個人好,對她而言並不見得會帶來多大的好處。揪住這件事想借題發揮的人大有所在……」 博克多……胡達利…… 我竟忘了還有這層關係,葛戴原是烏拉的格格,她是博克多的女兒,胡達利的妹妹! 「難道……葛戴之所以弄得這麼慘,是因為我待她太好了?」我吃驚不已,這是什麼邏輯?我待她好,竟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? 「她在赫圖阿拉不過是個小丫鬟,博克多一出事,那些平日裡嫉恨你的人趁機落井下石,她們動不了你,難道還不能動你的一個小丫鬟麼?在打擊你的同時,也許還能把大福晉阿巴亥一塊兒拖下水,這豈非一箭雙雕?」他淡淡地看著我,似乎在等我醒悟,「東哥,你是你,你能保得了自己,未必能保得住別人……所以,學學阿巴亥的機警和聰明,平日只需顧上自己便好,別再去管旁人如何。」 這……這是在說我沒有能力嗎?是在說我無能?連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都保護不了?所以,為了避免傷害,只能放手? 是這個意思嗎?就如同當初對待代善一般,我無法幫到他什麼,為了不讓自己拖累他,所以只能無奈地選擇放棄?難道竟是不止一個代善,就連葛戴,我也沒辦法守護嗎?為什麼要將我身邊最親近的人,一個個的都…… 心裡酸痛,我咬著唇,胸口悶悶的,堵得我說不出一句話來。 「再等等……東哥!再等等,耐心一點。」皇太極輕輕拍著我的手背,篤定的聲音中透著一種堅定的力量,讓我那顆破碎冰冷的心一點點地逐漸回暖。 「皇太極。」我摟住他,把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上,悶悶地說,「我很累……而且,我怕自己撐不到你們期待的那一天……」大家都在等,我清楚地知道,褚英在等,代善在等,甚至皇太極也在等……但是這個煎熬等待的過程實在是太痛苦了,他們沒有一個人可能瞭解我內心的悲哀——這個過程太過漫長,而我,註定是等不來那一天的。 「別胡說!」他緊緊地擁著我,「東哥,你信我麼?」 我用力點頭。 我信!雖然舒爾哈齊、褚英、代善,甚至莽古爾泰……他們隨便哪個人的優勢看似都要比皇太極強出許多,然而,我是相信皇太極的!沒有一個人會比我更堅信他會最終成為那匹奪冠的黑馬!因為,歷史早有定論,結局也早已載入史冊! 我把頭靠在他肩上蹭了蹭,鼻子裡癢癢的,酸酸的,淚意上湧,一想到我最終會離他而去,無法親眼看到他允諾和期待的那一天,我的心竟然痛得揪結起來。 隨著氣溫逐漸回暖,女真各部族的關係越發微妙緊張,海西輝發與建州之間劍拔弩張,火藥味已然彌漫整個遼東。拜音達禮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大興土木,在扈爾奇山城外又加蓋兩層,使得扈爾奇城變成一座內、中、外三層的城池,以備戰時之需。 這種鬱悶就像天陰著,光打雷卻不見下雨,明知道一場大戰在即,可努爾哈赤偏偏能按捺住性子慢慢地磨。我不得不感到萬分地佩服。玩心理戰,努爾哈赤絕對是個高手,此時身在扈爾奇城內惶惶不安的拜音達禮肯定已被磨得抓狂了。 明萬曆三十五年秋,一場必然的大仗終於拉開帷幕。 努爾哈赤用那些事先冒充成商戶、秘密混進城內的探子,輕而易舉地就將貌似固若金湯的扈爾奇城裡應外合地拿下了。這個結果真是讓人大跌眼鏡,那麼有氣勢的一場暴風雷閃,沒想到最後竟是只飄了幾滴小雨——與當年攻打哈達陷入苦戰時的情景相比,扈爾奇城簡直形同虛設。 九月,海西女真輝發部被滅,首領貝勒拜音達禮父子被殺身亡。 消息傳到赫圖阿拉,我心下惻然,雖然我對拜音達禮一向沒什麼好感,但聽到他被殺,仍不免替他感到悲哀。 明萬曆三十六年三月,努爾哈赤命長子褚英、侄兒阿敏等率部討伐烏拉邊界,攻克宜罕阿林城。自烏碣岩一役後,烏拉元氣大傷,貝勒布占泰不得已放下身段,主動向建州提親求和,請求努爾哈赤許聘親女,他將永世忠誠於建州。 努爾哈赤欣然應允,將四格格穆庫什送至烏拉與布占泰完婚,同住在赫圖阿拉內的女人至此又少了一個——其實布占泰與努爾哈赤的不和已成必然趨勢,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,此時穆庫什嫁過去,不過是做了個緩和緊張局勢的犧牲品罷了。等到時機成熟,雙方必將再度鬥得你死我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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