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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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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猛地一顫,面色微變。 「不管我當日有否從拜音達禮手中逃脫出來,他擄劫你的未婚妻子已成事實,你大可……」一句話未說完,他突然勃然大怒,一把將我從馬背上掀了下去。 我痛呼一聲,跌坐在堅硬的地上,左腳一陣劇痛,之前崴到的腳踝被全身重量壓了一下,疼得我額頭冷汗直冒。 「你……」他臉上有怒有痛,有愛有恨……種種複雜的眼神在他眼底交匯,「我今日算是徹底明白了,你的那顆心原是鐵石做的……好!好!很好!」他唇角抽動,顫顫地冷笑,忽然一夾馬肚,呵的一聲駕馬揚塵而去。 望著他含憤遠去的背影,不知為何,我心裡反而松了口氣,只是左腳疼得實在厲害,稍稍一動,便痛徹骨髓。 這時城外也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,只是方才的情形太過駭人,每個人都目睹他們英明神武的淑勒貝勒將我這個女人拋棄至此,這些平頭百姓自然不敢多事過來理會我。 我不禁苦笑,難道說要在這裡坐到天黑不成? 得得得……一陣馬蹄聲在我耳邊響起。 難道是努爾哈赤又回過來了?我愕然抬起頭來,卻看到一匹通體黑亮的烏騅。 「上來吧。」聲音冷冷的,然而皇太極的眼中卻已有暖意,「笨女人!」 我咧了咧嘴,嘀咕:「我哪裡笨了?」身子稍稍一動,噝地吸了口氣。 「怎麼了?」他這才注意到我的不對勁,隨即騰身躍下馬來。 「可能崴到腳了。」 他蹲下身子,用食指和大拇指在我左腳踝輕輕一捏,我疼得左腳一抽,他嗯了一聲:「未曾傷及骨頭,不妨事。」 我惱怒地將腳上的鞋子脫下,扔出老遠,「這東西真是害人匪淺!」 「是你自己不好,卻拿鞋子撒氣。嘖……你還真是孩子氣!」 我氣結。他以為他多大個人啊?居然……說我孩子氣?我氣呼呼地正要搶白他一頓,忽然身子懸空,竟被他攔腰抱了起來。 這……這種感覺超級怪異!長久以來在我的印象中,只有小的時候我經常抱他哄他,可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反過來被他抱! 「抓緊了!摔下去我可不管!」他將我放上馬背,把韁繩塞到我手裡,然後翻身坐到我身後。 兩人共乘一騎,緩緩向赫圖阿拉城踱去,「東哥,你還真是個會不斷惹出麻煩的笨女人!」 明萬曆三十五年春,因在烏碣岩立下赫赫戰功,舒爾哈齊被賜封號為達爾漢巴圖魯,長子褚英,奮勇作戰,賜名為阿爾哈圖土門,次子代善與其兄並力殺敵,擒斬烏拉主將博克多有功,賜名為古英巴圖魯。 據說當日政殿之上論功行賞,眾將對舒爾哈齊得賜達爾漢巴圖魯頗有微詞,褚英甚至當面指責舒爾哈齊的正藍旗在烏碣岩大戰中故意延緩支援,不配合攻擊。 褚英的指責極具殺傷力——舒爾哈齊在建州的勢力和威望僅居於其兄長之下,可是從繼位人選上考慮,努爾哈赤將來勢必會選自己的兒子,而非這個弟弟。舒爾哈齊若想得到建州,首先便要想辦法解決掉褚英和代善這兩塊絆腳石。 當日局面鬧得相當僵,我雖未曾親見,但是事後整個內城都傳得沸沸揚揚。 努爾哈赤未曾責難于舒爾哈齊,而是將過錯全部轉嫁到了常書、納各部二人身上。這手殺招雖未傷及舒爾哈齊,卻也等於著著實實地扇了舒爾哈齊一個耳光。 於是,任憑舒爾哈齊再老成有城府,也不免情緒激動起來,竟當場揚言:「若要殺了他二人,不如先殺了我!」最後常書和納各部因為他的這句話沒有被斬殺,卻被判罰白銀百兩,沒收全部所管的牛錄,這無異於變相削弱了舒爾哈齊的兵權。 當我聽著這些流言飛語,經由一個下人口中傳述而出時,不禁惋歎。此時的赫圖阿拉城分明已是暗濤洶湧,巨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打來。 回城後,我被安置在別殿居住,其間未曾見到葛戴。約莫過了七八天,葛戴才終於回來,一進門便挨著門框,怯怯地似笑非笑地瞅著我。 我喜出望外地撲過去抱住她,她卻像是受到百般驚嚇似的彈跳起來。我這才發覺原來在她厚厚的棉衣之下,掩蓋的竟是累累傷痕。 「誰打的?」我飛快捋高她的袖子。 「不疼。」她輕笑著說,眼裡漸漸落下淚來,「能再見著格格,奴婢……死都甘心。」 「你這是說的什麼話?」我急急忙忙地吩咐小丫鬟拿藥酒,又強逼著葛戴解了衣衫。她身上淤痕實在嚇人,竟似是新傷蓋住了舊痕,體表虛腫,淤血深入,肌膚之上竟還有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針孔。 「這是什麼?」我到底忍不住驚叫了。這丫頭到底得罪了什麼人?下手之人怎的如此狠毒?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」我板下臉,「你給我一五一十,老老實實地講個清楚,不許瞞我!」 「格格……是奴婢的錯。」她在唇上咬出了牙印,慘白的臉上卻掛著虛弱的微笑,「格格不必擔心……」說完這句,竟是身子一蹌,倒頭栽進我懷裡。 葛戴這一病足足躺了大半個月,大夫說她外傷倒還是其次,體弱虛寒才是病因。寫了藥方,內調理外敷藥,養了三四天,她神志稍稍清醒便掙扎著想要起來,被我一通呵斥。我知道她是擔心殿內其他下人,特別是一些老嬤嬤的閒言碎語,於是索性放下話去,從即刻起認葛戴為我的妹妹,以後在殿中只當是半個主子;又當眾在小丫鬟裡挑了兩個乖巧伶俐的,放在葛戴身邊貼身服侍。 葛戴先是被我的舉動嚇蒙了,待到反應過來,她竟是大哭了一場。 慢慢地,等她病好些了,我再問及此事,她才在言談中稍稍透露出一星半點。我連猜帶想,漸漸地尋到了一些線索。 一次皇太極來我這裡,我假裝閒聊,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:「為什麼非要把葛戴往死路上逼?」 語出突然,皇太極先是一愣,慣常冷峻的神情微變。過了一會兒,他將手裡的茶盅輕輕往桌子上一擱,「死路?那哪條又是生路?」抬起頭來,目光直視向我,「如果放她出去嫁人也是死路,我倒真不知這條生路在哪裡了。」 「嫁人也算生路?」我譏諷地冷笑,「女子除了嫁人就沒別的出路了麼?」 他有些訝異地瞥了我一眼,「並非所有女子都能像你這般特立獨行的,即便她想……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。」 我無名火起,怒道:「什麼叫沒有選擇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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