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此情可待成追憶 | 上頁 下頁 |
七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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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姐,」皓月再一次將粥遞到淩雪薇面前,帶了執著的姿態:「小姐,您一定要用一些。」 淩雪薇幽幽歎了口氣,終於還是接過了那只粉彩鷓鴣斑碗,用小銀匙攪了攪,又撂下了:「我並不想吃,你去倒壺酒來吧。我想一個人獨自待會兒。」淩雪薇給了皓月一個勉強的笑容:「我想一個人靜一靜,把一切捋清了,捋乾淨了,心也就死了。」 皓月看著眼前落寂的淩雪薇,胸口一顫,喉間湧上微酸,眼眶緊起來:「小姐,」她踉蹌著上前:「您大可不必如此的。」她說著上前一步拉起淩雪薇:「您去跟老爺說,您不進宮了,那個男子,才該是與您共度一生之人啊。」 淩雪薇用茫然而奇怪的眼神看著皓月:「不進宮?」她喃喃道:「我如何能改變我的命運呢?如果我不是生在淩家,或者如果父親只是一般小吏,我自然不會被禮聘皇家。可是,現實卻非如此,我也沒有選擇。」她停了停又道:「你說讓我去跟父親講,我不進宮。可你是否想過,我要是跟父親說了,他又該如何去回了皇帝?雖然我們都知道這只是簡單的政治婚姻,毫無愛戀可言,那個人,也絕不會是我想要的一心人。可是,我還是得頂著淩家的榮耀,一步步走進那個我根本不願提及的地方。」眼前浮起一層霧氣,終化作淚滴落下,靜靜淌在腮邊。 「小姐。」皓月不知再說什麼,只是喃喃道:「可是,這樣一來,您不是太委屈了麼?還有那位公子,你們……」 「不要再說了。」淩雪薇擲了手中團扇,聲音清寒起來:「委屈?怎麼是委屈?多少女子費盡心機都不能得到的榮華,我已握在手中,我將是皇后,要說我委屈,說出去豈不給父親惹來大禍?」 皓月忙止了聲音,默默看著淩雪薇:「小姐,皓月知錯了。」 淩雪薇搖搖頭,拉起她的手:「我知道你一心為我,可是,即使生在如此鐘鳴鼎食的人家,也是有更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不如意的。今日之事,不要對任何人說起。那個人,就當……」她咬了牙,沉重地說道:「就當,我從未遇見過他。」 將手中的玉珮小心歸在妝匱裡,又仔細地落了鎖,淩雪薇長歎一口氣,看了看滴漏道:「不早了,我安置了。你也早些睡吧。」 第二天一早,盧幽姌便來了淩府,前一天她與淩雪薇在大雨中走散,又因著雨大不能來探望,於是一早便過了來。 「妹妹,昨日可嚇壞我了。到底怎麼回事?」盧幽姌一襲杏子黃綾紗縐裙,因疾行那長長的拖尾稍顯淩亂。 那邊,一襲淡青色歲寒三友褶裙的淩雪薇,因晨起而簡單梳妝的如意髻上只點了幾枚翠玉鈿花。正歪在貴妃榻上就著窗外明媚的晨光看一本《史記》。聞聲而起,已是帶了淺笑:「姐姐怎麼這麼早就來了?」 端了新沏的普洱,皓月逆著春光笑盈盈道:「盧家姐姐,昨日大雨,我們那車夫不是府裡的,不想跟錯了車。可別說,那輛馬車跟我們的一模一樣,可是巧呢。除了……」皓月想了想道:「除了車前系了一隻紫金銅鈴,可是那麼混亂的場面,如何能注意那麼細小的地方。」 盧幽姌笑起來:「你們啊,我說還是要用府中的,可是你們偏讓車夫在我那車上,昨天我到了淩府才發現你們沒跟上來,可是著急呢。」 「是我的意思,怕被人認出。」淩雪薇端了一盞茶,慢慢地喝著:「不過,我還真感謝這場大雨。」 盧幽姌與皓月對視了一眼,慢慢把話題岔開了。 沈羲遙自那日淋了雨,便受了風寒,這一病來勢洶洶,幾日都起不來床,卻還在前兩日裡強撐著上朝,不過總是少言,因為多說兩句,便有劇烈的咳嗽湧上,十分不適。如此,三日後,早朝便暫停,除非緊要國事不能面聖。 太后那邊雖焦急,但意外地沒有治御前侍從的疏忽之罪。張德海心中明瞭,太后那日是有意放任皇帝隨性而為,只是,大家都沒有想到這病來的如此兇險吧。 「遙兒,可好些了?」太后親自端一碗湯藥到沈羲遙面前:「把藥喝了,再睡會吧。」 沈羲遙幾日來一直高熱不退,可是嚇壞了一班御醫,紛紛拿出十二分的本事,細細照料。後宮妃嬪按皇帝的意思,無一可面聖,柳婕妤與眾妃在養心殿外站了幾日,都未得見,也只好作罷。 「母后,讓您費心了。」沈羲遙就著太后的手飲著苦藥,比起心中的苦,這藥又算得了什麼。「兒臣不孝,讓母后擔憂了。」他說著咳起來,惟面頰一線潮紅,更襯得其他部位的蒼白異常。 「又是何苦呢?」太后輕輕歎了口氣:「她不是,就要進宮了麼?」此時太后的心意也有了鬆動。 「進宮。」沈羲遙的目光透過事事如意絹紗窗紙,外面已是和風煦煦的春日陽光。他浮上一個與明媚春光截然相反的淒涼笑容:「母后,如果您同意,我就按自己的心意,給她前所未有的寵愛,視後宮三千為無物。可是,我能嗎?」 他的目光炯炯直盯向太后,那邊身子一顫,似乎很久的以前,也有一個人曾經對她說,他只要她,什麼功名利祿,什麼榮華富貴,他都可以不要。可是,她卻在他那樣明亮的眼神中,一步步走進這個金碧輝煌的牢籠中,負了他。 「我不能,因為我是皇帝,因為她是權臣之女。所以,為了社稷江山,我不能。」沈羲遙第一次沒有稱「朕」,此時的他,多希望做一個普通的男人,只要不是帝王,他便能與她攜手一生吧。 「遙兒,」太后歎了口氣:「那待她進宮,你又該如何呢?」 「我……」沈羲遙的眼裡流過一絲溫情,又被決絕替代:「我就當從未遇見過她,我,不會給她寵愛,也不會,與她相見。」他說到最後,聲音已低緩下去,伴了一陣劇烈的咳嗽,他重新躺回了禦榻上:「母后,這樣,她也能永遠如最初一般,想著那個我吧。」 太后抬起袖子輕輕拭了拭眼角,再說話時,聲音已經恢復了太后的嚴肅端正:「皇帝,只要你想好了,不介懷什麼,那便好了。」她將沈羲遙身上的被角仔細地掖好:「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,母親相信你。」 之後調養了數日,沈羲遙身體已大致恢復。淩相那日回到府中,淩夫人自然關心大婚之日是否會因皇帝身體原因推遲。淩相搖搖頭,「沒有,皇帝身子已大好了。不過經了這場風寒,皇帝的聲音倒是變了。」 「啊?如此嚴重麼?」淩夫人正在幫淩相換上便服,聽他一說,手上的藏青如意紋錦袍差點掉在地上。 「是啊,只是不知緣何得病。不過也好,以前皇帝的聲音與裕王相似,現在卻是不同了。還多了天子威儀在其中,莊重了許多。更是有天家氣度了。」 淩夫人點點頭:「女兒就要進宮了,不知皇帝,會不會善待我們薇兒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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