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此情可待成追憶 | 上頁 下頁
二二


  張德海從望春殿來,帶著笑意盈盈的吳貴人,遠遠便見沈羲遙凝神的模樣,他知道此時沈羲遙在想什麼事,便停了腳步,可一旁的吳貴人卻快步上前而去。

  「臣妾給皇上請安。」她款款下拜,因是新寵,又是太后親點,沈羲遙且多傳召,如此滿面的春風是掩不去的,心裡也自信地認為皇帝是很喜愛自己的。

  沈羲遙聞聲轉過身來,略有不悅地掃了一眼後面的張德海,才說道:「平身吧。」

  吳貴人起了身,目光落在了沈羲遙腰間的玉飾上,甜美一笑:「皇上這件飾物真是好看。」說著仔細看了看,略帶不解地念道,「連枝?」

  她這舉動本算是僭越,可是沈羲遙卻沒有在意,只是淡笑著說道:「這玉飾是一對,另一塊上有『比翼』二字。」

  「皇上為何不一起佩帶呢?」吳貴人微偏了頭問道。

  「朕……」沈羲遙稍有遲疑,但還是朗聲笑起來,「薇兒問的奇怪,難道就一定要一起戴才好麼?」

  吳貴人迎著沈羲遙走下凝琪,稍落後半步陪他在御花園中散步,又嬌笑著說道:「臣妾以為,既是一對,若是拆開了戴,總是不好的。」

  沈羲遙微微一愣,卻是笑了:「那得看是怎麼拆開了戴了。」隨後便不再言語,而是指著前面一座纖巧的涼亭道,「這是前幾日剛修好的,薇兒看看,該起個什麼名字好?」

  沈羲遙此言一出,吳貴人微微白了面色,卻輕輕一福身,聲音低沉下去:「臣妾不才,這詩文方面,實在沒有什麼建樹的。」

  沈羲遙卻搖搖頭:「無妨的,前人佳句若是知曉,盡可說來。給個亭子起名,不必大費周章。」

  吳貴人聽了沈羲遙此話,面色並未平復下去,不過卻是更深的一福身,思索了片刻,看了看四周景色道:「臣妾不才,這句也不算得什麼前人佳句,若是取其中幾字給亭子命名似乎不妥,但是卻十分的應景。」

  沈羲遙面上一絲舒展,不以為意道:「無妨的,說來聽聽。」

  那吳貴人咬了咬唇,看這飛龍池上一傾被斜陽映射的墨色荷葉,緩緩道:「園翁莫把秋荷折,因與游魚蓋夕陽。」

  沈羲遙看著吳貴人,面上漸漸浮出一個笑容來,那笑容中透著些許的狡黠和得意,完全是心事得應的表現。張德海將一切看在眼裡,心中卻為吳貴人哭笑不得。每次沈羲遙傳召這吳貴人都是在御花園,不是賞花便是觀景,也多讓吳貴人吟詩應景。可這吳貴人詩詞造詣並不高,她先前自己幾次做的詩詞,沈羲遙聽了皆是皺了眉。別說沈羲遙了,就連張德海聽了也覺得頗有些牛唇不對馬嘴之感,更別說風雅。後來這吳貴人似是知道了,沈羲遙並非要讓她親自作詩,只要吟吟別人的佳句就好。吳貴人似乎讀過的詩書不多,要麼就是記得不全,漸漸的,說出來的多是自己好友所作了。沈羲遙從來不問是誰作的,但是張德海心裡清楚,皇帝的心裡明白著呢。如今,不明白的,恐怕是這吳貴人吧。據張德海安排在吳貴人身邊的小太監講,這吳貴人自己認為沈羲遙對她寵愛非常,就是願意與她一同賞景的。想到此,張德海無奈地笑了笑,這吳貴人思想如此簡單,如今又看似受了隆寵,恐怕是鬥不過那些在深宮多年的妃子們了。

  「的確是應景。」沈羲遙點著頭,朝吳貴人溫和地笑起來,「朕以為,這『蓋陽』二字就很適合。」之後轉向張德海,「就叫『蓋陽亭』,你稍後命工匠制了扁懸掛即可。」

  張德海一躬身:「奴才知道了,這就去辦。」

  沈羲遙看向遼闊的天際,已有月疏淡的影子半懸在天邊。風微涼起來,有種似曾相識的暖暖的感覺,沈羲遙心中一動,自語道:「南風知我意,吹夢到君周。」

  有成群白鳥振翅飛過,帶了斜陽的影子,那夕陽溫暖柔和,灑進他的眼中盡是迷離的柔情無限。

  「皇上,」吳貴人一聲嬌喚,「臣妾來時讓禦膳房做了些酒菜,皇上要不要……」她話沒說完,卻滿是期待。

  沈羲遙回過神,微微思索了須臾,看吳貴人的眼神有些朦朧,淡淡笑了笑說道:「就依了你吧。」

  這是吳貴人第一次聽到沈羲遙如此溫柔的聲音,心中如小鹿亂撞,又極是開懷,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與沈羲遙一同用膳。也許……她沒有再想下去,只覺得那是水到渠成之事,人輕輕拜了下去,聲音無限嬌媚:「臣妾謝皇上。」

  望春殿主室裡,沈羲遙坐在紅木萬福字膳桌前,看著桌上琳琅的吃食,他喜好的卻不多。不過沈羲遙自幼並不挑食,君王所好,下必興之,他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。也只有很親近的人知道他喜好的那一兩樣東西。

  吳貴人端了一盞粉彩百花爭豔的湯碗盈盈走進,身後的宮女托著其他吃食。沈羲遙不覺皺了眉。他素不喜奢華,只是兩人用膳,如此大費周章實在浪費。可是卻沒有說什麼,只是遞了個眼色給張德海,示意他適時提醒吳貴人。

  「皇上,臣妾實在覺得您這玉珮美輪美奐,很想一睹一對的風采啊。」晚膳近半時,吳貴人不知怎的又將這話題轉到了玉珮上。

  沈羲遙心中明瞭,她是希望自己將那另一隻賜給她。只是,一方面,這玉珮名貴非常,是前朝留下的瑰寶,即使擁有天下珍奇,他卻對這對玉珮青睞有加;另一方面,即使沈羲遙願意賜給吳貴人,那另一隻也早不在自己手上了。更何況,這樣的一對,一定是只能送給心中至愛之人。

  「那一塊?」沈羲遙笑笑,「那一塊一直不知所蹤,這塊也算是孤品了。」之後,不待吳貴人再說什麼,指著面前一碟蜜桃酥道,「這個味道不錯。」

  張德海聽沈羲遙如是說,有些愕然。畢竟沈羲遙最不喜食的便是蜜桃了,總說軟度過了,甜味也不好。如此,恐怕只是要轉了話題吧。

  張德海見吳貴人似乎還想提及,忙插了句言:「皇上,時辰不早了,午後又送來了些奏本。」

  沈羲遙一聽他這樣講,面上立即浮上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:「這樣,那朕得去禦書房了。」

  吳貴人一聽,心中失落面上也難掩,不過畢竟國事為重,只拜送沈羲遙到了宮門外,默默看其遠去了。

  「皇上,今夜?」張德海跟在沈羲遙身後,後面一十二個執燈宮女輕盈地走著,落地無聲。

  沈羲遙回頭看他:「即說了有奏本,那自然是要在禦書房了。」說了,笑一笑,「朕突然有了繪畫的興致。」

  張德海點頭,又悄聲道:「皇上,奴才有件事好奇,不知當問不當問。」

  沈羲遙掃了他一眼:「什麼?」

  張德海笑笑,透了些狡黠:「皇上今日佩戴的玉珮,那另外一隻,奴才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啊。」

  沈羲遙白了張德海一眼,目光落在宮牆邊長長不盡的宮燈上,聲音低了下去:「那另一塊……」他停了片刻道,「朕在青龍寺那夜,不慎遺失了。」一絲狡黠的笑容,卻悄悄綻在唇邊。

  船還在不停地顛簸,霞兒搖擺著走到艙門前大喊著:「來人啊,來人啊……」一面回頭看著依舊緊閉雙目的淩雪薇,那些暗紅色還在慢慢地流淌著。霞兒心中已是害怕到了極點,有無數面大鼓在心中齊擂,她看著面前翻湧不盡的幾乎是黑色的江水,這水怎麼會是黑的呢……心中突然就冒出了這個疑惑,再探頭看天,心中一驚,白日裡這天卻幾乎如同了黑夜,濃雲翻湧不盡,不時閃過一道閃電,照亮了半邊天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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