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重紫 | 上頁 下頁
六五


  重紫無言,呆呆地跪在那裡。

  當前的情形就是百口莫辯,只有她自己明白,事實根本不是行玄蔔測的那樣!她根本就不會念什麼血咒!洛音凡亦驚疑,行玄固然不會出錯,但小徒弟的表現也並無不對。早起大殿上無意中問起,她那詫異的神色絕不是裝出來的,她沒有說謊,此事很可能是在她毫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的。

  感受到他的注視,重紫終於拾回一點兒信心。

  別人可以不信她的話,他應該會信吧?她就算騙了天下所有人,也不會騙他的。

  「沒有,師父,我真的沒說謊!是它自己朝我飛過來的,我從來沒學過什麼血咒……」閔雲中勃然大怒,打斷她,「天魔令是掌教親自作法定在祖師殿,除了我與護教,還有天機尊者,誰能使喚它?莫非南華還藏有這樣的高人?何況它早已被魔宮禁術封印住,怎會自己下來找你?分明就是狡辯!」眾人紛紛點頭,就算有信她的,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。

  重紫急得分辯道:「明知道瞞不過天機尊者,我只需照實講來,推說做夢不知情就好了,又何必故意編造令人生疑,求掌教與仙尊明察!」說完再叩首。

  眾人聽了這番話,細想之下亦覺有理,低聲議論。

  燕真珠終於忍不住站出來道:「重紫師叔所言極是,她若有心推脫,又何必說假話,望掌教明鑒。」

  聞靈之道:「那倒未必,我曾聽天機尊者說,重紫命數成謎,或許她因此自恃,以為尊者難以蔔測,妄圖蒙混過去。」

  自小被她刁難,重紫到底年輕,再也忍耐不住,氣得大罵,「聞靈之,我與你有什麼仇,這樣誣陷我!」聞靈之漲紅臉,橫眉,「你別血口噴人,我只是說可能。南華容不得心術不正之徒,我身為督教弟子,豈能徇私,替你隱瞞?」

  重紫怒不可遏,「你……」不待多說,洛音凡已打斷她,「住口!」閔雲中冷笑,「隱瞞欺上,目無尊長,南華收的好弟子!」氣急之下忘了輩分,重紫不敢再多言。

  虞度皺眉道:「事實俱在,你仍不肯承認,也怨不得他人不服,天機尊者絕不會冤枉你。」

  燕真珠似想起什麼,「弟子斗膽多言,記得當初逆輪魔宮有夢魔,善於夢中操控他人,如今夢魔雖銷聲匿跡,九幽魔宮卻有夢姬一派,重紫師叔會不會是中了夢魘之術?」

  閔雲中道:「你難道要說,夢姬混進了我們南華?」

  燕真珠無言,半晌道:「可能是……」「胡言亂語!」閔雲中斥道,「南華收弟子都是屢經挑選,身世來歷無不清楚,且有眾神獸靈禽守山,能混進來而不被察覺,區區夢姬哪有這麼大能耐!你這分明就是偏袒本門叛逆,理當同罪,再要多說,一併受罰!」燕真珠無奈退下。

  虞度示意行玄,「是否中夢魘之術,查看便知,以免有人不服。」

  行玄上前,右掌按在重紫額前,片刻之後收回手,搖頭。

  旁邊慕玉忽然開口,「倘或有人法力勝過天機尊者,有心掩飾真相,天機尊者便不能測出實情,正如當年魔劍被盜之事。」

  數遍南華上下,法力比行玄高的只有三個人,洛音凡是絕不會害徒弟的。

  閔雲中大怒,「混賬!你這是說為師與掌教陷害本門弟子?」

  「師父息怒,弟子絕無此意,」慕玉微微一笑,不慌不忙道,「只是聽說重紫在林和城時,曾經遇上過魔尊萬劫……」閔雲中揮袖打斷他,「笑話!她在南華做夢,千里之外的萬劫怎會幫忙隱瞞?南華數千弟子,單她做夢成真,分明就是巧言狡辯,藉口做夢,妄圖矇騙過去,否則血咒之事又如何解釋?」他又哼了聲,「縱然是真,也必定心有邪念,貪圖天魔令的好處,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。」

  重紫忙道:「我從來都沒想要天魔令!」「天生煞氣,遲早會入魔道!」「我並沒害過人。」

  「本性難移!」重紫聞言抬眸,直直地看著他。

  知道他的偏見,所以這些年她小心翼翼,只為博得他的好感,誰知到頭來仍落得一句「本性難移」!重紫緩緩道:「仙尊說的不錯,我是天生煞氣,可那又如何,我沒想要生成這樣,這些年我從未做過壞事,更沒有安心害過誰。仙尊身為督教,賞罰公正,為何始終對我執有偏見,這與以貌取人有何區別?我不服!」萬萬想不到她敢出言頂撞,四下一片沉寂,閔雲中氣得噎住。

  「混賬!」「師父。」

  「為師收你為徒,是讓你目無尊長,以下犯上,逞口舌之能麼?」

  重紫垂首,「弟子知錯。」

  洛音凡道:「還不與仙尊賠罪。」

  重紫忍了委屈,果然朝閔雲中磕頭,「重紫無知,情急失言,但憑仙尊責罰。」

  明知道洛音凡是在護短,然而閔雲中自恃身份,晚輩既已認錯,也不好多計較,半晌嘲諷道:「護教的徒弟生得這般牙尖嘴利,由我來判,量她也不服,既然是護教門下,事實俱在,還是由護教親自發落吧。」

  洛音凡沉默片刻,待要說話,耳畔忽然傳來虞度的聲音。

  「師弟且慢,此事其實不簡單。」

  虞度召天魔令至面前,轉臉朝一名大弟子遞了個眼色,那弟子立即走上前,抬起右腕,兩指在腕間一劃,殷紅的鮮血立即流出,滴落於天魔令上。

  虞度示意他退下,「師弟,以你的修為,要除淨血跡想必不難。」

  洛音凡不語,抬掌拂過令牌。

  心知有異,他特意使出了最高等的淨水咒,眨眼之間,方才滴落在令牌上的血污果然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  虞度看著他。

  洛音凡愣愣地看著天魔令,心底滿是震驚,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。

  新的血跡雖然消除了,可是先前殘留的重紫的鮮血仍醒目地印在上面,非但沒有消失,反而更加鮮豔,仿佛已經和令牌融為一體。

  頂級淨水咒,去穢除塵,不可能這樣!虞度早已料到他的反應,歎道:「我與師叔想盡辦法,都不能將她的血跡從上面除去,可見此事非同尋常。我原以為天生煞氣只是巧合,誰知她竟似與此令大有淵源。」

  「逆輪並無血親,封印仍在。」

  「無論如何,事關重大,師弟……」洛音凡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說,轉眼看向重紫。

  方才二人這番話是以靈犀之術傳遞,旁人並未聽到,都在奇怪,唯獨重紫臉色慘白如紙。

  淡淡的神情萬年不改,可是她感覺得到,他正在離她遠去。

  重紫一動不動跪在他面前,喃喃道:「師父,我沒說謊,真的沒有。」

  只要他相信她,不要生她的氣,別人怎麼冤枉怎麼責罰都不重要,無論會受多重的刑,甚至是魂飛魄散,她也不怕的。

 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,所有視線都集中在這裡,都在等著他的決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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