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重紫 | 上頁 下頁
六四


  洛音凡終於忍不住,微微側過臉。

  重紫也正呆呆地望著他,看出那目光裡的詢問之意,竟不知該如何回應。也怪不得師父懷疑,這事連她自己都沒有多少把握,那明明就是個夢而已,是假的,事情為什麼偏偏這樣巧!最怕令他失望,自十歲跟隨他,她努力了整整六年,只為了想證明給他看,他沒有收錯徒弟。

  昨晚,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?她在夢中莫名去了祖師殿,看見殿上的天魔令朝她飛下來,然後……然後呢!重紫握緊雙手,勉力回憶。

  奇怪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,先前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的場景,此時竟猛然浮起,有如一道涼水澆過頭腦,混沌的記憶經過沖洗,變得格外清晰,就好像戲臺一角的帷幕被徐徐拉開,裡頭的場景逐步顯現!夜半三更,天魔令用笑聲召喚她……她中了魔似的朝它走過去……左腕被邊棱割破,有血流出,暗紅色的天魔令一沾鮮血,刹那間變得鮮豔奪目……不是,不是這樣,那是夢啊!夢怎麼能當真?重紫驚恐地抬眼,恰恰對上閔雲中嚴厲的目光,頓時更加慌張,腳底後退幾步。

  小徒弟的所有反應,洛音凡看得清清楚楚,一瞬間,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,伴隨著絕望的是潮水般的怒氣。

  天生煞氣,修魔道的絕佳根骨,當初一念之差收她為徒,他也從未後悔,只因相信她天性善良,以為悉心教導便能引她走上正道,事實上,這些年來他一直對她很放心,難道正是因為太放心,所以看錯?陪伴六年的最聽話最善良的徒弟,突然做出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之事,犯下如此重罪,他一時竟不能接受。

  真如師叔他們所言,她遲早會墮入魔道?

  心變得冰冷,目光也冰冷。

  全身上下,每一寸肌膚幾乎都被那視線刺得生疼,重紫情不自禁發抖,乞求似的望著他,卻不是因為怕受責罰。

  別生氣,求求你別生氣,不是我做的,那只是做夢!別生氣,相信我……想要解釋,卻不知從何說起,重紫只顧望著他搖頭。

  虞度的聲音又傳來,「本座好言相勸,這忤逆之徒既然還執迷不悟,那就有勞天機尊者了。」

  閔雲中冷笑,「不必多說,天機尊者,先行蔔測。」

  「且慢。」

  漆黑的眸子恢復平靜,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,可是其中透出的冷酷與決絕,已經讓在場的所有人心中發涼。

  他緩緩開口,用那淡漠的聲音喚道:「重紫。」

  重紫,不是他的重兒。

  小臉兒瞬間轉白,連嘴唇也失去了血色。

  周圍或許很靜,又或許很熱鬧,這些都不重要,心已死一般歸於沉寂。眾目睽睽之下,重紫蒼白著臉,迎著他的視線,搖搖晃晃,一步一步、虛弱地走過去,跪在他面前。

  第二十章 劫持

  「你手上傷痕從何而來?」

  「師父。」

  「你的傷從何而來?」

  重紫泣道:「師父……」這件事連她自己都不確定,怎麼解釋?果真照實講來,夢中之事,有誰會信?

  誤解哀求聲中的含義,洛音凡心頭怒意更重,騙了他這麼多年,到如今還指望讓他庇護嗎?

  「是你?」

  「也許……是我……可我也不知道……」重紫既慌張又害怕,所有事亂成一團,竟有些語無倫次。人一旦習慣依賴,不自覺就變得軟弱起來,陪伴師父這些年,一直過得平靜滿足,乍遇上這麼大的變故,那感覺,就和當年爹娘慘死時一樣,叫人難以接受。

  慕玉見勢不妙,忙上前道:「尊者息怒,重紫在南華這些年,是怎樣的人,尊者應該最清楚,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?」

  旁邊聞靈之輕哼了聲,一名女弟子會意,立即道:「慕師兄忘了,人間有句話是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」

  洛音凡皺眉。

  虞度忙斥道:「放肆!尊者問話,豈容你們插嘴,退下!」女弟子噤聲。

  看著面前的重紫,洛音凡緩緩道:「為師再問一次,是,或者不是?」

  終究還是想給她最後一次機會,只盼著她能說出「不是」二字。果真無辜,他必定追查到底,但是,她若真的心存邪念,天生煞氣,一旦入魔,結果很難預料,難保不會成為另一個逆輪。他洛音凡也絕不會袒護徒弟,貽害蒼生。

  發現那眼波裡泛起的一絲漣漪,重紫忽然找回勇氣,迅速冷靜下來,含淚將昨夜的怪夢說了一遍,「我並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真,直到早起師父問起我的傷,我才覺得蹊蹺。可是那個天魔令,我往常一見它就做噩夢,只想遠遠避開,哪裡會主動去找它?」

  洛音凡不語。

  閔雲中道:「諸多藉口!」重紫哭道:「重紫絕對不敢欺騙師父,督教明察。」

  事情又麻煩了,虞度暗暗歎息,制止閔雲中,「适才所言,如若有假,便是欺上之罪,一旦查實只會兩罪並罰,你可明白?」

  重紫以額碰地,「不敢有半句假話。」

  虞度點頭,「本座暫且信你,既然你也不能確定是夢是真,就由天機尊者先行蔔測,以免冤屈了你。」

  重紫再叩首。

  行玄無奈,苦著臉取出天機冊。

  平時都不把天機處放在眼裡,這種時候偏就輪到自己賣力,當年一時心動為這丫頭卜測命運,險遭反噬,整整休息了半年,但凡與她有關的事,就是麻煩,這次不知又要耗費自己多少靈力……黃白光照,天機冊浮起在半空,翻開,逐漸變大,好似一軸巨大的空白畫卷。

  在場所有人都不眨眼地望著那空白卷頁,重紫尤為緊張,也有許多同情喜歡她的,私底下都替她捏了把汗。

  一盞茶工夫過去,天機冊上遲遲不見異常。

  眼見行玄從開始皺眉,到後來掐指,最後竟念咒出聲,眾人驚訝不已。照理說,天機尊者蔔測這些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,根本無須念訣,除了當年蔔測魔劍被盜之事失敗,還從未見他這麼吃力過。

  正在眾人疑惑時,半空的天機冊逐漸顯示出畫面。

  畫中景物十分熟悉,陰暗空曠的大殿,殿頂一粒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,忽然,高高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,月光隨之瀉入,一道纖瘦人影自門外走進來。

  她緩步行至案前,禦杖而起。

  血滴在令牌上。

  雙唇微動,似在念咒……所有人都睜大眼睛,最震驚的莫過於重紫,未等畫面消失,她便失聲道:「不是!不是這樣!是它自己朝我飛過來的,我並沒有禦杖!也沒有念咒!」閔雲中冷冷道:「莫非是天機尊者在冤枉你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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