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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


  為什麼她竟一個字也聽不懂?

  看著他冷漠的神色,她的一顆心,像是忽然一直沉到了冰冷的河底,仿佛連身子都冷了。

  「你什麼意思?」她問,聲音顫抖。

  他不看她,也不想回答,握著椅子的雙手,驟然抓緊。今日在戰場上那場景,洛震的那席話,他是一點也不願再提起。

  「你說!」她轉向神情躲閃的辛遠秋。

  「今天殷徹讓人給侯爺傳話,意思是……」他皺眉,硬著頭皮講下去,根本不知道用怎樣的措辭形容才好,「他跟你同床共寢……也親過,郡主,這不是真的吧?」

  原來,原來這就是今天他怒待她的理由。

  她對他如何,他看不見的嗎?他對她的喜歡,就如此不堪一擊嗎?

  嘴邊扯出一絲苦澀的笑,她握緊雙拳:「是真的。」

  是事實又怎樣?但她無半點虧心之處。

  如果他信她,根本就不需解釋。如果他不信,再多解釋也無用。

  辛遠秋一愣。

  帳外也傳來了抽氣聲。

  楊恪的身體驀地一僵,手指關節握得泛白。

  再多的難堪,再重的羞辱,都抵不上她這一句來得殘酷。這麼多年,無論是在朝廷還是沙場,人前背後什麼樣的排擠刁難他沒經歷過?所以今日即使眾人看著他的目光有擔憂有驚疑有失望有幸災樂禍,他仍可以一如往常一樣的平靜,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一瞬間心裡掠過的悶痛。

  他沒有那麼盲目,他明白她剛到京城,除了救過殷徹一次,還能有多深的牽扯?只有她那樣冒失單純的性子,才會相信那次殷徹放過他們純粹是報恩。

  想著另一個男人覬覦著她的美好,想著眾人以後看她的目光,他就按捺不住地心煩意亂。所以他回來沒馬上看她,連回營也是拉著辛遠秋一起,怕的就是自己一見著她就控制不了情緒傷到她。

  可是一切都出乎意料——他其實並不需要她解釋,可她這樣,卻像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。

  他是不在乎還是早已定了她的罪?

  沉醉看見依然面無表情的他,心酸到發麻:「侯爺既然受人之托,何不把原話告訴我?」

  她每說出一個字,他的臉色便沉下一分。夠了——她還不肯放過他嗎?只要腦海裡掠過那些話,他的心就火燎般地痛。

  「如果是因為我之前的態度讓你心裡不痛快,我道歉,」過了許久他緩緩開口,聲音裡似乎有些倦意,「那席話,我不想再提,就當今日的一切都沒發生過。」

  於千軍萬馬中直取敵將首級都沒眨過一下眼的他,如今已經為了這個女人亂了方寸,她要逼他到什麼地步,她還要看他爭風吃醋地狼狽下去嗎?

  為什麼明明道歉的是他,她卻覺得似乎是自己錯了?

  沉醉的胸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,窒息一般地難過。忽然就想起,王府壽筵的那天晚上,他也是這麼淡漠疏離的表情,英俊疲憊的側臉,她在遠處偷望他,心裡是紛亂的甜蜜與悸動,那時的她,一心想站在他面前,仔細地貪看他的眉眼,聽他低沉醇厚的聲音。

  而現在,他與她只隔了一張案幾的距離,卻似隔著萬水千山。從雪夜的長街,他一句「不是你不好,而是我無法再愛」,到冰封的邊關,他清晰說出的那聲喜歡,回憶太動人,讓她以為已經守得雲開,卻從沒想過,這場角逐裡,他如水,她握得越緊,卻容易流失;她似火,他有心包容,卻亦被灼傷。

  第十八章 不辭冰雪為卿熱

  一雙蒼白的小手握著斷掉的兩截鎮紙,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幾上。

  楊恪怔怔地抬頭,對上她的視線。

  「對不起,都是我不好。」她笑,居然異常溫柔。

  「你要去哪裡?」看著她轉身往營外走去,他忍不住開口問。

  「去外面走走,一會兒就回來。」

  剛走出營,就看見似乎在外面待了很久的無憂他們。

  齊森和程三的表情有些尷尬,無憂擔心地蹙著眉,似乎要說什麼。

  「讓我一個人待會兒。」沉醉在他開口前制止了他,繼續往前走。

  走了十幾步遠,眼淚終於掉了下來。

  點上燭火,楊恪盯著門氈——她怎麼還沒回來?

  外面的風又開始嗚咽起來,他猛地站起身,心因為一個隱隱的可能狂跳起來。

  會不會她傷心,所以就這麼走了?

  想起她今天離開時,那麼溫柔的笑容,那麼脆弱的眼神,他咬牙,倉促地環顧周圍。

  她的東西還在。

  穿梭在營地裡,他的腳步比尋常急了許多。每問一個人,他的臉色就愈發陰沉。明明是平日裡熟得不能再熟的軍營,第一次讓他覺得無比龐大。

  零落的雪花又飄灑下來,落在臉上,已經是麻木的冰冷,遠處的甘泉河面,幽幽地泛著寒光,他深吸了口氣,一步也不停地奔了過去。

  視線裡依舊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——他驀地愣住,停在原地,看著空蕩蕩的河岸。

  ——侯爺這可算是承諾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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