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沉醉 | 上頁 下頁
三〇


  辛遠秋了然一笑,眾人思考了片刻,也紛紛顯露頓悟的表情。

  只有沉醉,看看大家,又看看楊恪,仍是一頭霧水。

  等到眾人都散去後,她在一旁看著依舊沉思的楊恪,欲言又止。

  「想問什麼?說吧。」

  他忽然轉頭,黑眸鎖住她,帶了些促狹的笑意,這丫頭,就是藏不住心事,叫他實在不忍心再讓她憋悶下去。

  原來他是成心吊她胃口——嗔怪地瞪了他一眼,沉醉說出了心裡的疑問:「為什麼是殷徹領軍你就能肯定他帶的人就這麼點,他好歹也是承宛皇子啊,犯不著這麼兵行險著吧?」

  「他是皇子沒錯,可惜是庶出。」

  沉醉微訝,隱隱覺察點什麼,便聽他繼續講下去。

  「統帥承宛這十五萬人的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殷桓,皇后郁氏一族在承宛極有勢力,照說殷桓要繼位東宮應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,但太子之位卻一直空懸,因為人人心裡都清楚殷徹論才智,論武功,都是勝了殷桓許多的。」

  講到這,他話題突然一轉:「醉兒,你還記得當日你救殷徹時他身負重傷嗎?」

  「當然記得,他那是在你們追捕時受的傷吧?」沉醉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。

  「他背上的劍傷是我刺的沒錯,可是在我與他交手前就發現他受了不輕的內傷。」

  「啊?」沉醉一驚,自己對於醫術所知甚少,當日忙著治他的劍傷就已經焦頭爛額了,哪裡還會發現他受了內傷?

  「除了我們之外,還有另外一隊人馬在追他,或者說,追殺他。」

  楊恪的神色裡,盡是一片肅然。

  「殷桓的人。」

  「沒錯。」

  沉醉沒有再說話,但心裡的猜疑至此已全部解開。

  殷徹這四五萬人做先鋒支援北岸守軍,聽起來足夠,但對岸是南昭十二萬大軍,無疑是虎口之險,時時危在旦夕。只要殷桓找個藉口稍稍耽誤下行程,就足以置這個皇弟于死地。

  「你打算怎麼辦?」

  楊恪知道她已猜透一切,淡淡一笑,眉宇間卻是肅殺:「先下手為強。」

  沉醉看著他的表情,心裡還是微悸,這樣的他,置腥風血雨於談笑間,還是讓她有些陌生,也有些心疼。

  「你與殷徹如何?」他突然問。

  「數面之緣而已。」

  聽他提起,腦海裡不知不覺地浮現那張總是帶著些倨傲和嘲弄的俊俏容顏來,還有最後那次見面,那雙似乎帶怒的黑眸——曾經很認真地看著她說他叫徹,記憶再往前,她突然胸口一窒,臉微微燙了起來。

  「怎麼了?」楊恪探詢地注視著她。

  她搖搖頭,想到那個看起來那樣矜貴冷傲的人物,因為自己的身世在皇室爭鬥裡定是已經受盡波折,如今又到了生死關頭,突然覺得感傷起來。

  「人各有命。」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,「而且,殷徹這個人,沒那麼簡單。」

  勝負未決,得勢再盛,他也從不輕敵。

  「四萬對十二萬,大皇子真的是打算好給南昭送份大禮了。」

  「這四萬都是咱們的人,他自然是不心疼。」

  「行了,別廢話了。」殷徹不耐地看著眼前兩個屬下,指指桌上的酒壺,「坐下,陪我喝會兒。」

  都火燒眉毛了,他還有心情喝酒?

  傅青和洛震對看了一眼,還是坐了下來。

  「鐘不離這個怪老頭也真是的,當初肯給甘泉河守軍佈陣,現在我們十萬火急反倒不管,這不明擺著向著大皇子嗎?」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,洛震憤然。

  「他本來就沒幫著誰,若他不願意,刀架在脖子上也要脅不了他,兩軍的較量,在他眼裡就是遊戲,依我看,之前那陣被破了,他現在是鉚足了勁要等兩軍主力大戰的時候跟南軍破陣的人較量。」傅青講完他的看法,轉頭看主子的意思。

  殷徹冷冷一笑:「我不是殷桓,非得指望這些旁門左道。他要我死,我偏不讓他如願。」

  丟了酒杯,他指向地圖上的某個點,看著左右兩人驚愕的表情,傲然地揚起嘴角:「勝可為也。敵雖眾,可使無鬥。」

  「這步棋太險。」傅青看著殷徹指的地方,說出自己的擔憂。

  「置之死地而後生,」殷徹意味深長地注視他,「所以全靠你了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傅青迎上他深沉的目光,心裡一陣激蕩,眼前這個人,既是他敬如兄長的皇子,也是他幼時便熟悉的好友,只有他明白,在那桀驁不馴的表情下,是怎樣歷盡風霜的隱忍和掙扎。

  「你這就去準備吧,帶兩萬人天一黑立刻出發。」

  「我帶走兩萬你們怎麼辦?」傅青也急起來,「對岸可是楊恪的寧遠鐵騎啊!」更何況人數多出他們數倍。

  殷徹一笑,眼裡盡是深沉:「正因為是楊恪,你的任務才成了關鍵,如果面對的是別人,我未必敢賭這一把。」

  傅青看著他,久久未語,然後毅然地點了下頭,一咬牙轉身離開。

  「雪停了,」沉醉抬頭看看天,臉上露出一抹欣喜,「連月亮也出來呢。」

  「這麼冷的天,你拉我來是要賞月嗎?」楊恪無奈地看著有些雀躍的她,好笑地問。

  「不行嗎?」晶亮的眸子回視他,在月色下格外的明亮,「從來不知道,這邊關的天這麼清澈,確實是適合賞月的。」

  清澈嗎?楊恪也情不自禁地抬起頭,看著頂上一幕深藍。

  月黑風高時追敵,披星戴月地巡防,似乎很久都沒抬頭仔細看過這片天空。依稀記得是初次隨軍出征時露宿大漠,那時望著天,滿腹淩雲之志,到如今方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。

  「怎麼了?」手上突然傳來一陣溫暖,他回神向身側的她微笑了一下,搖搖頭表示沒事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